「嗯?」他的聲音極低,納蘭子書一時之間沒有聽清,「藍公子,你說什麼?」
十指攥得更緊,指節根根發白,「今日多有打擾,我有點累,想先回去了。」
納蘭子書一怔,「可是,我還沒有問我爹的意見……」
他的臉容更冷,「不必了,我想了想,納蘭姑娘還是待在京城的好,如今納蘭大人只剩你一個女兒在身邊,想必他是捨不得你離開的罷……」
他背對著她,所以納蘭子書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那個背影,孤獨,清冷,漠然,看得她的心一陣陣刺痛。
嘴巴張了半天,終究只是低下頭,靜靜地回道,「嗯,我知道了,待他日有空,我一定會回去看看的。」
他身形微微一頓,終究還是沒有停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納蘭子書的心又是一痛,彷彿生離的苦楚,一點一點的滲入內心。
「藍公子。」她上前幾步,開口喚住他,「天色已晚,不如留下用完晚膳再走吧。」
「不必。」俊逸的唇角擠出冷冰冰的兩字,他絕塵而去。
腳,生根般駐在原地。
她雖不是聰慧靈敏之人,但也不笨,今日他所行所言,她又怎會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只是對於愛情,她已是疲累之人,再也沒有餘力去負擔另一段情感,所以,震驚之餘,她只能選擇裝傻。
可是相對的,他本是個七竅玲瓏的男子,方纔她的所言所語所現,他又豈會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此刻一別,也許就是……
「小姐?」
納蘭子書偏頭看著向她走來的青蕊,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竟站了許久。
「藍公子呢?」青蕊往四周掃視了一圈。
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長長地歎了口氣,「夜涼了,我們回去吧。」
青蕊呆了一下,看著自家小姐的臉色,滿腹的憂慮幾乎衝口而出,但對上那近乎恍惚的神色時,又嚥了回去,如此半天,終究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夜幕已開,暗淡月光細碎如銀,散發著冰涼的冷光。
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斂去眼中滋生的莫名悲傷,藍蓮雅頭也不抬,只是站在原地,徐徐道,「雍王爺半路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素聞藍蓮雅坐擁天下之才,生得天上之貌,本王只是想來會一會罷了。」宮牆上,一個素袍青年負手而立,如瀑布的黑髮隨風曼妙飛動,在沉寂的黑夜裡散發著冷魅的氣息,空氣中平添幾分蕭瑟的冷然。
藍蓮雅眼簾微垂,「不過是虛名,比不上王爺驚才絕艷,文武雙全。」
軒轅非雍臉色忽地一冷,「長居落蓮谷的谷主,來京城來做什麼?」
啪嗒——
一滴豆大的雨珠滴落在地上。
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月光散發在疏散的雨珠裡,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霧,在兩人中間隔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藍蓮雅臉色也是一冷,「王爺的身份果然尊貴,連問別人話也要高人一等。」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
軒轅非雍足下一點,飄然而下,衣袖揮灑處,翩然若仙,只是那縈繞週身的寒氣,如大雨磅礡,來勢洶湧,硬生生地營造出另一個冷冰冰的氛圍。
「如此,可以好好談了吧。」軒轅非雍臉色不善。
「王爺想要談什麼?」美冠天下的臉容上,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
軒轅非雍冷冷一笑,「藍公子更是貴人多忘事。」黑如點墨的雙眸犀利地盯著他淡然的臉容,「你來京城做什麼?」
藍蓮雅的目光也不偏不倚地迎刃而上,「王爺其實是想問,我來納蘭府做什麼吧?」
軒轅非雍冷哼一聲。
「一年前,雍王爺與納蘭子書驚天休離,傳聞是納蘭子書因妒生恨,不僅誣陷新娶進門的側妃,還不惜犧牲腹中骨肉,雍王爺故而將納蘭子書休離,誓言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是如今看來,事實並非如此?」藍蓮雅的一番話說得不溫不火,似在平淡地陳述一件平淡至極的小事,然而他的目光,卻帶有幾分冷嘲的味道。
軒轅非雍臉色不變,反而一臉鎮定,言辭間也是擲地有聲,「不錯,書兒是我的妻,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會放開她。」
藍蓮雅瞳孔微微一縮,雖然早就知道他的意圖,可是總比不上親耳所聞來得震撼。
「可是以前,你放開了她,就連是現在,你也不曾擁有,更何論未來?」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
軒轅非雍被他戳到痛處,臉色微微一變,「儘管如此,她仍是我的妻,雍王府唯一的王妃。」
藍蓮雅目露冷意,「王爺既是如此認為,又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
「理由,想必你心裡清楚得很。」
雨,漸漸地大了起來。
藍蓮雅轉頭,眼眸透過薄薄的雨簾,望向漆黑的夜空,「連這點自由也不允許,雍王爺所謂的愛,就只有這點程度麼?」冷冷的聲音花在濃濃的水氣裡,激起層層漣漪。
軒轅非雍渾身一震,只覺得心臟被猛地揪起,陣陣發疼,「你在說什麼?」他,難道就如此瞭解她,就連她心中所想所要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麼?
滿腔的酸澀堵在喉嚨,他看著眼前一身清華的男子,雙手漸漸地攥緊。
「我想說些什麼,王爺定然清楚得很。」他學著他的語氣答道。
軒轅非雍眼睛微微瞇起,目光透露出絲絲危險,「不管如何,你最好離書兒遠一點。」
「王爺說這句話,不覺得嫌晚了麼?」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追求,有屬於自己的自由。」
「那與你無關。」
藍蓮雅淡然一笑,「是否無關,似乎並不是王爺所能決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