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陣沉默。
她的靜,他的寂,性子相近的人湊在一起,氣氛果然會有些冷。
「納蘭大人教導有方,納蘭公子更是文武雙全,有此環境,怪不得納蘭姑娘知書識禮,文采出眾。」寧姑娘變成了納蘭姑娘,他不著痕跡的改口,讓納蘭子書微微一怔,不知道為什麼,此話一出,似乎在他們之間,有些什麼東西變了……
納蘭子書偏頭看他,卻見他淡到極致的臉色,以及他唇角若有若無的苦笑。
「藍公子……」
空氣,似乎有些變冷了。
藍蓮雅輕輕扯動唇角,「不止如此,我還聽說了不少納蘭姑娘的傳聞……」
他從來不是多事的人,對於別人,從不肯花一點心思去探聽或者瞭解,可是在她面前,他居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納蘭子書愣住了,他所說的傳聞,莫非是……
「不錯。」他歎了口氣,無聲苦笑,「數月前,納蘭默涼的二千金嫁與雍王爺為緋,一年不到,卻驚天休離,此事,在京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納蘭子書愣愣地抬起頭,半晌,喃喃道,「是麼,理由,想必也聽說了吧……」
藍蓮雅不語。
想起昨天,他剛到京城,在二王爺的府邸。
那個時候,二王爺看到他,眼角眉梢微微浮起一絲笑意,「蓮雅,你終於來了。」
他略略一怔,他卻已繼續說道,「你那個寧姑娘,聽說已經回京了,是嗎?」
他心中一震,因他那一句『你那個寧姑娘』,神色極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開口,語氣卻是冰冷無比,「王爺叫我速來京城,不會只是為了談論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吧?」
軒轅玄成愣了下,隨即笑道,「蓮雅,這麼拘束做什麼,突然談論寧紫書,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你可知道,那個寧紫書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藍蓮雅怔住。
他卻笑得更深,「前段時間,我說過的吧,雍王府與納蘭府反目成仇,原因是軒轅非雍休了納蘭府的二女兒。」
「那又如何?」
「被軒轅非雍休掉的女子,便是你落蓮書齋的寧紫書……」他笑著,一如既往的優雅閒適,卻平添了幾抹難以言喻的深意,「她可真是個奇特的女子,就連本王,一開始也猜不透她的身份。」
藍蓮雅呆愣在原地。
一瞬間,彷彿連空氣也沉寂下來。
手漸漸地握緊,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眼裡的星光逐漸暗淡,直至完全漆黑一片。
那一晚。
在涼亭裡,她那麼虛弱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觸目驚心,氣若游絲。
無數次想像,她是經歷了怎樣的遭遇,才將自己弄至如此地步。
二王爺今日的話,再聯想起前段時間他所告知的情況——
事情揭開層層面紗,真相昭然。
他緩緩地笑了,唇角冰冷如刃。
受著那樣重的傷仍要離去,她,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軒轅玄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一撩衣擺,優雅地坐回椅子上,執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如今納蘭子書雖然已回到京城,但納蘭府與雍王府仍舊勢同水火,所以,蓮雅,時機也許成熟了……」
靜默了一會,藍蓮雅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決定時間了,就通知我吧。」
「好。」他笑得一臉深意。
藍蓮雅走後,自屏風後閃出一個人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要將納蘭子書與軒轅非雍的事告訴他?」他看著一臉疑惑的聶寒,挑眉一笑。
聶寒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
像藍蓮雅那樣的人,一旦決定了,便不會輕易改變。他既然決定了追隨王爺,自然就不會做出背叛的行為,更何況那個納蘭子書與他並沒多大的關係,所以在他想來,王爺此舉,有點多餘了。
軒轅玄成瞥了他一眼,撣了撣袖子悠悠道,「你可記得我說起納蘭子書時,他說的話?」
聶寒側頭想了想,他似乎這麼說過,王爺叫我速來京城,不會只是為了談論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吧?
猛地一驚,他抬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軒轅玄成,「王爺,莫非是……」
軒轅玄成點點頭,饒有興味地笑了,「不錯,那個納蘭子書對他來說,似乎並不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吶。」
「可是藍公子他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所以,他還是不明白,王爺這麼做的理由。
似是看透他的心思,軒轅玄成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揚唇笑了,「聶寒,你還是不懂,人一旦有了想要珍視的東西,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聶寒愣了愣,腦中忽然浮現起婉兒那張嬌艷柔弱的容顏,不由心中一動,隨即瞭然。
「都準備妥當了嗎?」他臉色忽地一整。
「是,一切已準備就緒,只等王爺一聲令下。」
「很好。」他微笑著站起身,忽然迸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近來你似乎忙得很,有什麼事不順心嗎?」
他微微一愣,半晌才道,「……沒有,謝王爺關心。」
「是嗎,那就好。」他點點頭,轉身往裡走去,走到屏風後面,忽地又探出頭來,笑得一臉悠然,「有空的時候,替本王向子桑姑娘問聲好。」
聶寒一怔,抬頭看他,卻見他已轉入裡間去了。
世間上,還有什麼事是王爺不知道的麼?
看著王爺消失的方向,想起婉兒柔弱的模樣,聶寒心中一緊,剛毅的唇角抿得只剩一條細縫,雙手緩緩地緊握成拳……
曲橋上。
納蘭子書安靜地看著他。
藍蓮雅察覺她的視線,也回眸相望,只是眼神淡淡。
半晌後,他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展開,看著上面的字,眸光漸漸地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