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雍啊,這回,朕就是想幫你,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歎了口氣,他看了身邊的納蘭子湘一眼,以極輕的口吻,意味深長道,「湘兒,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納蘭子湘看了納蘭子書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
晚膳過後。納蘭子書的房裡。
「書兒。」眼前的納蘭子書坐在床沿,嘴角噙笑,臉色如常,但納蘭子湘一眼就看出,與一個多月前相比,她明顯消瘦。
「姐姐。」納蘭子書對著她淡淡一笑。
「今晚,恐怕要打擾你一晚了。」她牽過納蘭子書的手,一邊留心她的表情,然而卻發現她的臉色,除了淡然,還是淡然。
納蘭子書自是知道她所來為何,心裡不由輕歎一聲,臉上的笑容卻是如常,「姐姐久住宮中,難得回家一趟,妹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打擾呢。」
納蘭子湘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才笑道,「書兒,你似乎變了很多。」
「是麼?我倒不覺得。」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容,淡淡一笑。
納蘭子湘搖搖頭,「與一個月相比,你明顯變了,以前的你,笑容都是發自內心,而現在,你的笑容裡,又有幾分是真心?書兒,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納蘭子書微微一愣,幽幽道,「姐姐,你想說什麼?」
納蘭子湘望著她落寞的神情,心中隱隱難受。
也是,被人誣陷,不但失去相公,還失去腹中骨肉,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致命,再加上軒轅非雍的不信任,只怕她是早已被傷得遍體鱗傷了。
只是當真相揭開,又有誰能夠承受?
當日軒轅非雍休妻,書兒傷心離去,如今回來,已是物是人非,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事。
想起當日那個意氣風華的非雍日漸憔悴,不由輕歎一聲,「你走之後,京城又發生了很多事,尤其是雍王府……」
納蘭子湘的神情似悲似歎,納蘭子書看著,也不吭聲,只靜靜地聽著。
「你知道麼,你走後沒多久,子桑婉就被王爺送回了子桑府,兩人的婚約,也一併解除了。」微微一頓,她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的表情除了漠然,還是漠然。
輕輕一歎,她繼續說道,「當日的真相,他已經查清,書兒,下毒的人,確實是子桑婉,不僅如此,那日她被人欺凌,也是她設計好的,她,為了能夠成為非雍的女人,真的是用盡了心思。」
納蘭子書垂下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是麼?」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與他,已經再無干係了。
納蘭子湘一歎,緩緩地說,「書兒,從你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後悔了。姐姐進宮多年,閱人無數,當中最無情最殘酷的,當數雍王爺,他素來冷傲寡情,對女子更是視如草履,可是書兒,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落寞,憔悴,像失了魂般……」
深深歎了一口氣,「也許他傷你傷得很深,也許很多事,他都做錯了,但是,不得不說,書兒,他對你,是真的動了心!」
「姐姐。」納蘭子書抬起頭,滿目的悲愴與淒涼,「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過去的確實已成為過去,但並不代表沒有發生,曾經,我許他一生,可是他沒有珍惜,甚至踐踏我的信任與真心,所以,夠了……」
納蘭子湘一愣,看向她,卻只見她眼裡隱約的淚光,心中一震,嘴唇動了動,終究只是歎了口氣,「姐姐知道你委屈,只是人孰能無錯,他錯了,也改了,相信姐姐,你走後,他並比你好過。」
納蘭子書錯開眼,呆呆地望著案前飄忽的燈光,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意已決,姐姐就莫要再勸我了。」
「姐姐知道你恨他……」
「……我不恨。」她垂下眸子,手指攥緊衣擺,指尖根根發白,「我只是,不愛了……」
納蘭子湘心中一震。
我只是,不愛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書兒,你……」她怔怔地看著她,欲想說些什麼。
納蘭子書卻是抬頭,靜靜地笑了,「姐姐,我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麼?」
納蘭子湘知道她在逃避,又不好逼得太緊,只得歎道,「也罷,分釵合鈿,破鏡亦重圓,姐姐只是不想你為難自己。」
天地之間只有黑幕幕一片,沒有風,沒有亮光,看不見前路,聽不見聲音,四周靜得令人心驚。
她在跑。
惶恐,無助,逐一襲上心頭,她開始心慌。
於是跑得更快。
可是眼前無路,只有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空洞洞的黑,重重地壓在她的心弦。
眼角開始凝淚,眼前開始模糊,她用手拭了拭,又繼續往前跑。
一滴,兩滴,三滴……
似乎是下雨了,豆大的雨珠兇猛地打在她的身上,疼痛襲來,冰涼徹骨。
冷,好冷。
她身子哆嗦了下,牙齒開始打顫。
忽然,自漆黑的天幕投下一抹亮光,亮得刺人,她抹去臉上的雨淚,極力地看,模樣不甚清晰,只依稀是一個男子,舉止溫柔,優美的唇角,似乎在笑。
他說,紫書,你看你,怎麼這麼狼狽?
她聽見他的聲音,一愣,隨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叫起來,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太好了,你來救我了……
她說著,大步便向他跑去,暴雨越來越大,她顧不得腳下的沉重,只想著那人就在她的面前,等著她。
航……
紫書,對不起,我要回去了,倩如還在等著我呢。
他說著,憨厚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她望著他的背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腳步卻如千斤重,邁不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