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口地喝著，沒有放糖的湯比平常都苦，都已經嚥下去了，喉頭還想哽著一塊東西，很難受。
其實牧神之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他雖然還是那麼意氣風發，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估計是放下電話就趕過來，風塵僕僕的樣子有些狼狽。
可和我有什麼關係，以前我就豬油蒙了心了我，我不會再被他的外表和手段蒙騙！
「夫人，您誤會了。」小韓剛想解釋，手機響起，他走到一邊接電話，半晌走過來將手機遞過來，「先生找您。」
「走開！我還想活得久一點！」
牧神之用的人，連個司機都什麼時候總客客氣氣的，也固執得要命：「夫人，請接電話。」
我拿過手機，那邊的聲音平和地傳過來：「我想和你談一談。」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關於你兩年前照片的事。」
恍惚間，彷彿一道冰牆猛然倒塌砸過來，我被死死壓住不能動彈，呼吸在身體裡四分五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會放過我，他前頭幫我「擺平」阮七，就是為了拿我把柄呢！他早就算計好了！
我按住胸口，怎麼也喘不過氣，發出的聲音都撕裂了：「禽獸！混蛋！我要告你！」
「現在是晚上8點二十分，等你找到律師，在美國的同胞都欣賞到你的美態了。另外提醒你一句，你認為誰敢接這案子？」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卻像無數帶著玄冰烈火的箭，簌簌地直攢進我心窩，又急又密，瞬間千瘡百孔，我很久很久才能發出聲音：「我不信，我不信你能一手遮天！」
「哦，我忘了，你又要去找秦念吧，你覺得我弟弟會幫我，還是會幫你？」
秦念是牧神之的弟弟？我說他們怎麼長得有點像，我怎麼就忘了秦念可以隨母姓！
「秦念不接受我，是不是你在裡面搞鬼！」
牧神之許久才開口：「你說呢？」
全身的血液急速地往頭上湧，在腦袋裡驚濤駭浪地翻滾，我整個後腦勺都是麻的，只覺得身體在搖晃。
「喝完湯回家。」他得逞地笑了聲，嗒地掛了電話。
這一刻，絕望的感覺是這麼洶湧。
Vol02
皚米小區，車子從原來的住處繞過去，停在另一處樓前，我正詫異小韓泊錯了車位，車門被打開，徒然灌入的冷風夾雜著雪片，我本能地縮了縮，牧神之的手按我腿上：「別亂動！」
他探進半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我，光線陰暗，看不見表情，只覺得是一團黑影，陰森恐怖。
屋前的鵝卵石小路覆著薄薄一層雪，他抱著我走路都步子極輕，管家為我們撐傘，我面無表情地仰著臉，連烏雲密佈的天空都望不見，只有圓弧傘面遮住的一小片黑色，走到哪裡都籠罩著，偶爾有雪片被風吹過來，落在我面頰上，很久都不融化，他低頭吻我，唇和夜色一樣涼。
進門前，我扭頭望一眼屋外，無數的雪片像扯碎了的枕絮，從天際紛亂地揚灑，這樣純白的雪片，都驅散不了夜的陰霾，這麼純白的雪片，是這樣冷。
冬天，已經來了吧？
我以為可以在旅館裡住過這個冬季，或者搬去蘇娜娜那裡，我都打算好了，結果終究回到這裡。
門關上的一剎那，暖暖的氣息撲過來，卻不溫暖。
我會一直記得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它，太冷了。
牧神之剛將我平放在沙發上，蜜桃就跳上來，往我懷裡鑽，他笑著摸了摸蜜桃的毛，往我腦袋下塞了軟綿綿的枕頭，惠子就在一邊跪著擦地，他卻沒有喊她，親自為我脫了鞋子，套上拖鞋。
還是原來的拖鞋，粉色毛邊茸茸的像只小兔子，還是原來的管家和傭人，連蜜桃都在，卻不是原來的房子。
他的眼一向透徹人心，平淡地解釋：「原來的房子裝修，換一套。」
又裝修？我明明看到那屋子裡燈火通明，恐怕是住進去新的女人，同一個小區，他倒是方便。算了，和我也沒關係，他向來扯謊面不改色。
音響裡放著我最喜歡聽的歌，牧神之一邊把袖子往上卷，一邊說：「稍等一下，晚飯很快好。」
「我吃過了。」
他的臉瞬間山河變色，陰沉地笑：「和盛夏一起吃的吧？我還沒吃，你得陪！」
我別過頭，即使是如此輕微的動作都覺得疲憊，他向來步子輕，離去的腳步聲都飄渺虛無，蜜桃毛茸茸的毛蹭在頸窩，暖烘烘的讓人想睡過去。
迷迷糊糊覺得臉上癢，一睜眼就看到牧神之近在咫尺的臉，他的唇還貼在我面頰，我嚇得叫出聲。
「腰疼嗎？」他語調溫柔關切。
他突然轉變的溫柔讓我有種不知所措的恐懼，呆呆地望了他好久。
沙發前茶几上的兩碗米飯都沒有動，銀絲黃瓜、溜胡蘿蔔丸子有利於降血壓，香菇油菜和清蒸螃蟹活血化瘀，還有黃鱔湯。
他特討厭黃瓜和油菜，不是我陪他吃飯嗎？專門做這些為我食補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先吃點蟹肉，涼了就不好吃了。」他細心地掰著螃蟹，將蟹肉取出來放在碗裡。
看到他右手掌纏著的紗布，我才恍然憶起在醫院他扶我的時候，針也刺到他手心裡，那麼用力，沒準都刺穿了，他卻一直沒啃聲。
我喉嚨緊縮，輕聲道：「我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