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是喝冰水吧。」免得借口醉酒逃避我的質問。
「想喝點酒。」她苦笑，打量我，「這麼多年沒見，蜜蜜越來越漂亮了，你和男朋友最近怎麼樣？」
沒事關心我男朋友幹嘛？男朋友？按理說她應該只知道我和蕭寒意結婚不知道離婚，那問也該稱「老公」啊。
「挺好的。」
「好好珍惜他。他很愛你。」她眼珠微微一動，補了句，「蜜蜜這樣漂亮的姑娘，值得任何人珍愛的。」
這女人太賊了，不但擅長兜圈子，還說沒頭沒腦的話試圖混亂我思維！
我又一次直奔主題：「秦阿姨最後一次和傅啟華先生聯繫是什麼時候？」
她淺淺地啄著清酒，喝了幾口面頰就染上紅暈，語調飄忽綿軟：「蜜蜜，我知道你找我什麼意思。我也是他死後才知道。他的葬禮我有去，可被你媽媽趕出來……」
說到這裡，她聲音忽然哽咽：「我和你爸爸一直聯繫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只是極好的朋友。那時候啟華總帶著你……」
「你還太小，不懂得感情。我和你秦阿姨，就像杯子裡的水，淡淡的，很透明。」
類似的話在我耳畔響起，我全身的怒火一下被點燃，用力地攥著酒杯：「你別跟我扯這個！他帶著我和你約會，我媽就不會懷疑。我就不一擋箭牌嗎？我一直不吭聲，裝巧賣乖，你當我真傻呢！我五歲那年就知道您的大名了！
你在給他的信裡寫什麼？『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但我依然愛你』。你打著朋友的幌子就不是破壞人家庭了麼？你知道這些年我怎麼過的？那時候我才五歲，看了那信我也不敢和我媽說，一邊替爸爸瞞著，一邊以他的名義給我媽送花，哄她開心。
人家五歲的孩子在做什麼？我呢？我每天擔驚受怕，不知道哪天早晨起來爸媽離婚，我就沒有家了。天天琢磨著怎麼挽回爸爸媽媽的婚姻關係，還要陪著你們約會、裝傻，我才五歲，才五歲啊！」
「蜜蜜，我十分抱歉。」她想來握我的手安慰。
「你別碰我。」我啪地一聲揮開她的手。
許是我太用力，秦晚照的身子歪在一邊，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維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她的臉隱沒在陰影中，勉強擠出微笑：「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麼大的傷害……事實上，我和啟華兒時就認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可我卻嫁給了別人，十年，他為我吃了那麼多苦，還坐了牢。我很感謝你媽媽救了他……」
「這麼說我媽才是第三者？您可真會編故事啊，說話和瓊瑤似的。」我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手裡的水杯砸在她臉上，冷笑道，「你這麼說無非是想說你多愛我爸，不可能害死他。」
「他死的那天情緒一直很好，還說一起旅遊。我……真的沒想到。」秦晚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桌子上。
我輕蔑地哼了一聲：「誰知道當時是不是你去我家故意刺激他！」
餐廳中央的人工潭，圓圓的白色石頭若隱若現，清泉從灰色的頁岩間緩緩流下，激起白白的水霧，濕漉漉的空氣裡，只有她急促的喘息。
秦晚照忽然抬起頭隔著暖色的光線看我，許久，緊蹙的眉緩緩展開，暖色的燈光一漾一漾地映在她眼眶的淚水裡，閃動的光華模糊而柔軟。
她忽然起身，攥住我胳膊的手不住地顫抖，語無倫次地喚著：「啟華，我愛你，別走，別走好嗎？」
秦晚照一定是把我認成了傅啟華，畢竟我和爸爸眉眼頗為相似。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掉在雪白的桌布上，嘴裡反反覆覆一句「我愛你」，忽然攥著我的手指一鬆，整個人栽到地上，全身抽搐，捂著胸口大口呼吸著。
她有心臟病，我這才想起來。
救護車疾馳在夜色裡，看著她蒼白抽搐的面孔，我嚇壞了，情急之下翻出她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地滑動，一個又一個名字倒退，停在「兒子」二字，我想也沒想就按了通話鍵。
嘟嘟的提示之後，電話接通，那個慵懶又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腦子嗡地一聲，似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第十四章抱緊你，未必落空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什麼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
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By王菲
Vol01
正午，醫院的護工推著小車在走廊裡走走停停，輪子在大理石地面咕嚕嚕地滾動，陽光正好，地面依舊冰涼，能透過鞋底一直涼到心尖，
我只覺得冷，冷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鎖骨還有隱隱的痛，比不過心裡越來越清晰的恐懼，彷彿牧神之的手還沒從我肩頭鬆開。
他趕來醫院的時候，眼睛裡冒火，那樣子彷彿將我吃拆入腹也難解心頭之怒，捏著我肩膀的手青筋一根根爆起，字都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你刺激我媽幹什麼！」
秦晚照，是牧神之的媽媽？
我腦子裡直髮懵，空白之處填滿嘈雜，只覺得透不過氣，像溺水一樣。
病房門被他拉開，一大團光線勾勒出他高大的輪廓，那樣明亮的光線，我卻什麼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