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Vol01……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含著溫度計，低燒。
裹著兩層毯子，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只覺得一身的汗，癢癢的，頭髮還帶著水，濡濕的枕頭說不清是熱還是涼，髮梢沾在脖子上很難受，我把手背貼在面頰上也降不了溫，手心卻是冰冷的。
朦朦朧朧聽見電話響，我伸手去摸，整個人從床上翻下來，撞到腿也不知道揉，又是號碼尾數523的騷擾電話，523是我的生日。
我病得沒力氣，只是軟軟地握著聽筒。
「開門！」
牧神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來我震了一下。
竟然是他！
那天在樓下停車的是他，每天深夜打來電話又不出聲的，竟然是他！
「開門！！」他的語氣有些不耐，半晌補了句，「我在門外。」
他一定是怕按門鈴驚擾到鄰居，我自然也不能擾民，只得踏著拖鞋去開門。
樓道裡的聲控燈已經滅了，他穿著深色的風衣，一隻手揣在衣兜裡，另一隻手支著門框，整個人隱在暗處，唯有一雙黑鑽般的眼，依舊閃動著光華，深不可測。
那樣的眼睛，好像一個光亮卻無底的漩渦拽著我往下拖，只得避開眼。
「有事嗎？」
一出聲，樓道裡的聲控燈一下子就亮了，他微微瞇了一下眼，用胳膊去擋光線，薄唇緊抿，唇角也彷彿帶了隱隱的怒氣。
我忽然很怕，慌忙去關門，他手一伸就把門推開，力氣很大，門撞過來差點打到我的臉，他眉頭一皺，一隻手伸過來，我本能向後一退，他就勢移進屋，把門帶上。
他一點點靠近，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
「你喝酒了？」
「唔，喝了一點。」他手指扯了扯領帶，走到廚房倒了杯冰水，坐在沙發上，看我去按燈栓，不悅地說了句，「別開燈。」
他不說話的時候本來就很有威懾感，喝了酒那股壓迫感直在屋子裡盤旋，我說話的聲音都在抖：「這麼晚了，我都睡了。」
「你去睡。」他閉著眼，掌心貼著額頭，呼吸有些急促，根本沒有要走的樣子。
「我幫你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你。」看樣子他醉得不輕，開不了車，我拿過手機，「他手機號碼是多少？」
他盯著秦念送我的手機一直看，鼻子裡哼了一聲就閉上眼，腦袋揚在沙發靠背上：「不記得了。」
「你的手機呢？」應該有存電話號碼。
「不知道。」
「那裡。」我指了指他的衣兜，這種狀況下還是不要有任何身體接觸為妙，「請拿給我。」
「嗯。」他嘴上應得乾脆，根本沒行動。
牧神之閉著眼，睫毛微微闔動，唇角帶著倦意，襯衫的領口敞開，他在我眼裡一直是無所不能的，像遠遠站在雲端，變幻莫測的神，從沒這樣的零落感。
怪可憐的，我心下一軟，湊過去在他衣兜裡摸，剛一伸手就覺得腕上一緊，他一把將我撈在腿上，猝然就吻下來。
燙熱的唇，不可思議的柔軟，力道卻是激烈的，不帶絲毫溫柔，像是在懲罰，我怕極了，不安地掙扎，桌上的水杯啪地一聲掉下來，全碎了。
趁他停住的瞬間，我起身就往門外沖，終究不及他速度快，被他從背後騰空抱起來，我本就發著低燒，這下子更是天旋地轉。
被狠狠拋在床上，我腦袋轟地一聲，來不及動作他便壓過來。
他個子高又很重，我伸手去推他，力氣不敵，究竟被按住胳膊。
他瞇著眼，重重的呼吸調了調，還是隱隱帶著慍怒下的不穩：「過河拆橋的事做多了自食其果，你忘了是吧？傅小蜜，你當我什麼人？你欠了我的，還隨手就拿我當擋箭牌，嗯？」
「欠你的錢我慢慢賺，欠你的情，我會還清的。」
他不回話，嘴角微彎，輕蔑冷哼，明明是在笑，但那樣子，彷彿要吃人似的。
這是牧神之嗎？
什麼溫柔，冷傲，優雅，統統全都沒了，根本就是個陌生人！
我聽到他陰沉的嗓音極清晰，極緩慢地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你還不清。」
他再次吻下來，我都懵了。
我不是沒接過吻，可從沒見過他這樣的，那唇帶著蠻力蓋過來，和剛才的糾纏截然不同，是堵住我的呼吸，像要殺死我一樣。
他那樣用力，我全身都軟了，淚水瞬間如瀑布般噴湧而出，無聲無息。
他怎麼這樣！為什麼這樣！
「該哭的是我！你遲早會害死我！」牧神之的音調顫得厲害，在黑暗中低低地笑了聲，那樣子就像個野獸，太可怕了。
我不懂他在說什麼，張著的嘴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一口咬住我耳朵，我都聞到血腥味了，就覺得他下身衝我狠狠一使勁，我就哭出來，那種感覺如同赤身在碎玻璃裡打滾，他動一下，就像無數玻璃扎刺著，痛極了。
他衝撞的狠勁，像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渾身又燙又疼，像掉進冰火交織的黑窟窿裡，不停地奔跑。
四圍的黑暗無邊無際，暗中有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我，鐵鏈一樣鎖住我。
我逃到哪裡都無法擺脫，我卻看不到眼睛的主人。
那雙眼裡，有殘暴，有瘋狂，有慾望，有仇恨，唯獨看不到感情。
那雙眼，和牧神之的眼睛一模一樣！
我無處可逃，死也死不了，就覺得碎了，全碎了，一片片一點點。
我分不清眼淚，還是我自己，總之全碎了。
「求求你……」我無力地攀附著他，嗚嗚地哭，不斷地哀求他，到後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就希望盡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