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重重拋到深海藍的大床上,雙手交叉墊在腦後,耿於懷閉起了眼睛,。努力的讓身體不停的奔波在花蕊和「柏氏」之間,努力的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回憶花語那墜崖時悲決的「放手」。這個身體已快耗盡所有精氣。可是卻依舊沒辦法阻止空掉的心一次一次疼痛。
放手?
不!他不會放手!他從來沒有放手,他不承認花語真的就這樣從自己的生命裡走出。刑離找到了簡風亦,刑離見到了與她相似身形的女子。簡風亦從那麼高摔下去沒有死,那他的花語也不會死,雖然只是一抹薄如蟬翼的希望,可是他寧願抓住這希望,站在原地等她歸來。
會的!她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
白色的窗紗在幽柔的月色下輕柔飄蕩,裊裊如清煙,淡淡若水暈漣漪。窗欄上的茉 莉 花綻出嬌嫩的白色芬芳,恍惚間仿若她帶著熟悉的溫度和清香緩緩靠近。
閉起的眼一瞬有些朦朧,有些掙扎。這樣的香味過於飄渺,四肢居然在香氣裡慵懶到漸漸無力伸展。倦怠的眉頭警覺的抽緊,這不是茉 莉 花的香味,雖然相似,卻清雅不足,膩甜有餘。猛的睜眼,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四肢發軟的越來越明顯,卻深知頭重腳輕並不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一個不慎的踉蹌,吃力的穩住身體,才發現屋子四周已站了約十個黑色的影子。
還沒有完全清楚的看清這些黑色的身影,致命的寒芒已同時從四面八方翻湧而至。
本能的後退、倒翻,右腳旋既踢出,順勢帶翻了一抹首先攻到面前的黑色的身影。右臂伸出擋住避無可避的一片致命寒芒,臂上一痛,已見血光。淋漓的血色暈開猙獰腥熱,突來的刺痛反而讓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落地,沒有思考的餘地。右側和前方又撲來兩道黑影,矮身、出拳、掃下盤,逼刀鋒,手指扣腕,一個使力,關節已挫斷,悶聲的痛呼卻讓耿於懷感覺那手指下的關節過於細緻,那呼聲隱帶嬌柔。
來襲擊他的居然都是女子?
側身又躲過一個撲來的身影,腳下一帶,手腕用力一拉,那斷了手腕關節的黑衣女子已被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恰好阻擋了飛撲而至的一寸寒芒。寒芒一閃,血光乍顯,那持匕攻擊的女子居然不顧同伴的死活,腕上翻轉使力,匕首透體而過,直向耿於懷刺來。
意識是清明了,可是四肢卻漸漸難以聚力。一時之間,耿於懷居然被那破體之力逼退了兩步,匕首尖端一寸已刺入腹部。狠狠咬牙,使力推搡開身前的兩個女人。腳步踉蹌後退,一直退到牆角才勉力穩住了身子。
抬眼一掃,屋內躺下了四名黑衣女子,還有六名以層進之勢合圍在身前,而他立於床側的內牆角,離門較遠,離窗亦有十步之距。而落地窗處亦站著一名黑衣的女子。
這才注意到這些女子的身高、體型居然……居然與花語都有幾分相似。
這一認知,讓耿於懷清明的神思重重的一震。這些女人都用黑紗裹面,僅僅露出寒涼眼眸,帶著殺意凝眸專注。
∼好歹毒的計謀!
這次襲擊只怕是衝著他耿某人的命而來。手指捏握成拳,調整了自己的身形和腳步。耿於懷防備的又退了一步,足跟抵在牆角,慢慢凝聚力氣。
花語不會攻擊自己,花語寧可自己受傷也絕對不會出手傷害自己。這幕後的籌劃者只怕要失望了。找幾個體型相似的女子,放了一點迷煙就想輕巧的取了自己的性命嗎?他心腸雖然歹毒,卻實在是幼稚。
他是「東靖盟」的朱雀,也是經歷了血色和殺戮成長起的主事者。一點心理戰就想要他的命,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努力的甩了一下頭,雖然藥力在四肢裡不斷的擴散,可是一旦拿定了主意要撂倒面前這幾個女子,亦就幾分鐘的時間。如果不是自己種了迷藥,擺平她們只怕剛才一瞬已足夠。
主意打定,全身的殺意冰冷凝聚。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面前的黑影還未出手,他的攻擊卻已到面前。迅如閃電的拳頭所到之處都是悶哼和骨折斷裂之聲。
幾把匕首、幾個女人就想要他的命?
不屑的冷哼,手指鉗住一把攻來的寒芒,順勢往身後襲來的拳頭帶去,「刺啦」一聲,黑色的束袖已割斷一截,白皙的手腕險險避過鋒芒,沒被齊腕削斷,卻已留下猙獰血痕在一串纏綿糾結的茉 莉 花籐上。
捏握的手掌重重的一震,心頭那仿若被生剜去的傷口如灑了鹽一般,開始燒灼疼痛。拳頭上的十分力已立時減了幾分。心頭萬千念頭轉過,冷眸依舊冰寒,卻再也壓不住心底的洶湧波瀾。
心已亂,腳下的步子更顯凌亂虛浮。寒光乍露,伏低腰身堪堪避過迎面而來的鋒利刀刃,青芒一閃帶過髮梢,已撩斷束髮的皮筋,割斷了一縷髮絲。原本服帖的過肩發立時飛揚,飄散開去。
身未直起,左側一晃兩抹黑影已揉身攻上,一取左肩,一取右下盤,背後是剛才襲擊受傷的「茉 莉 花籐手腕」,前方是手握匕首削斷他束髮皮筋的女子。一時之間已是四面楚歌,避無可避。
情形已是凶險萬分,攻來的黑影都手握致命青鋒,而耿於懷卻手無寸刃。只有後退以身後的「茉 莉 花籐手腕」作肉盾才有希望能全身而退,可是要他回身去拉身後的女子,他卻怎麼也伸不出手去。雖然心底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是她!不是她!只是對手的心理戰術!
可是手指是僵硬的,身體是僵硬的。
一失神間,攻擊已到面前。提腿屈膝,擋住右下盤的攻擊,反腳一扭踢在攻者的肩窩,雙手交錯,架住了正面迴旋的直刺,卻再也躲不開刺向左肩的鋒芒。左肩一痛,一把青光匕首已深入肩胛。悶哼一聲,一手架開正面的刀刃,另一手回拍一掌,手指用力想捏住握著匕首的手掌關節,對方卻也猜到了他的意圖,居然手如滑魚,匕首一刺中,手腕一翻,就想抽回。她快,耿於懷更快,可是肩胛受傷,力有未逮,捏住了關節卻還是被對方猛抽了回去,手指一抓,束袖居然也給抓了開去,一串茉 莉 花籐月下又顯。
耿於懷一呆,人已慘然笑出了聲。
看來今日要全身而退已是不能,花語!心裡疼痛著,卻也有了解脫,與其這樣活著煎熬,讓他此時有個機會能去找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想開了,鋼牙一咬,伸手拔出了深入肩胛的匕首,立時血色迷濛,飛濺了大半個身子。身體的劇痛和心上的相比已是微不足道。
要殺他嗎?
不是不可以,不過亦要用命來償。
右手握著匕首,耿於懷渾身是血的向其他幾名黑衣女子衝去。寒光如流水,似星芒急洩。他死亦要拉著這些偽裝者陪葬。心裡恨著,身體完全不再防備,撲來的攻擊他不閃躲,鋒芒灩瀲,敵人給他一刀,他就受著,可是他亦給對手一刀,而他的刀狠、準、刁鑽,中者均在心扉,倒地抽搐了幾下,便已斷氣。
屋子裡原本站立的六名女子,此刻已倒地3名。剩下的三人,一人依舊守在窗口,另兩名側身在她身旁。看見耿於懷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心下已起了懼意。兩側的女子相互打了一個眼色,轉身想從窗口逃離,可是此時的耿於懷怎會讓她們如願。右手的匕首準確的朝左側的女子擲出,自己已撲向右側的女子。
身形如鬼魅一般,轉眼已到面前,右手一錯,已捏住女子的喉嚨,驟然收緊。這邊守在窗口的女子已出手。光華流轉間,一抹寒芒居然泛著青灰。
耿於懷眉頭一皺,右掌裡握著的女子已朝她拋了過去。
輕盈的旋轉,人已側身讓過。拋出的身體「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居然癱軟不動。想必在拋出前就已被耿於懷捏斷了喉嚨。
耿於懷揉身而上攻出一拳,對手後翻折腰,堪堪避過。耿於懷化拳為爪,翻手向下。一抓,正中腰眼。微一使力,手下的身子一聲悶哼。弓起的腰腹已軟倒,手中的寒芒青灰斜斜刺出。
耿於懷淡然淺笑,深邃的眸底此刻清澈如山中清泉,劃過一絲釋然,一抹解脫。唇角的弧度居然美的如蒼穹明月。
∼花語!要等我!
手下抓握的力度更重了幾分,卻是讓那軟倒的身子可以借力把匕首送進他的心窩。
刀光寒芒,釋然淺笑,往事流雲,她的一顰一笑,一愁一怒。
「你想我對你說什麼?」
「說我愛你啊。」她吼。
「是嗎?我聽到了。」順手擋住了隨之攻擊到面門的小拳頭。輕輕一拉已把她掙扎的身子拉進自己的懷裡。「我愛你!」
窗外的茉 莉 花淡淡的香,窗外的夜色有月色為伴,「花語!」他輕輕的喊出她的名字,心口的疼痛終於被血色湮沒,眼睛慢慢闔起:「你走的慢些,要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