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聰明。」簡風亦涼涼的笑,眼睛微微瞇起,黑暗裡朦朧不明,看不清喜怒。
「那你會配合嗎?」
「我會。」花語的眼瞬間明亮,那灼烈帶著懾人的光芒。整張小臉彷彿都在發光。
簡風亦卻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
「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嗎?」
「只是現在不知道而已。」
吊起眉頭,簡風亦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的確特別,她這樣的人是該說勇敢還是自私呢?柏塵為了她送了命,可是她沒在他面前提一個字。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籌碼,居然不害怕、不哭泣,還與他談條件,只是為了活下去嗎?
「先說說你的條件。」簡風亦在床邊坐了下來,給了她一個舒服的對視角度。
「那要看你的要求是什麼?」
呵呵,簡風亦笑出了聲。看來「活下去」並不是她的唯一目的。
「你知道我要你對付誰嗎?」
花語把頭自膝間抬起,突然微笑,笑的如暗室茉 莉,淡然飄香:「我餓了。」
這是什麼答案?簡風亦的眼神不覺深黯了幾分,花語的笑更多的是幾分嘲弄。
「什麼意思?」
「我要吃東西的意思。」花語依舊微笑,嘴角那微凹的酒窩越發迷人。
「我討厭裝模作樣,更討厭顧左右而言它。」
「我餓的時候就不願意動腦筋。」
下一秒,花語的下顎已深陷簡風亦的手掌。「我再用幾分力,你這漂亮的下巴就只能是個漏風的窟窿。」
「我不好受,對你有好處嗎?」不躲不閃,花語直直看進黑暗中帶了幾分怒氣的眼眸之中。她該怕的,可是她不能怕。沒有了與他談條件的支點,她如何保護她想保護的的東西。這樣的試探是在試探他的底線,也是在試探她身上的這份價值有多少份量。而這個份量的輕重關係著她是否能全身而退。
「你想和我討價還價嗎?」
「不可以嗎?」微笑!儘管下顎仿若要開裂了,她卻一徑的微笑。因為那麼近的距離,儘管是黑暗她還是看到他眼裡的猶豫和考量。
手放開了鉗制,卻沒有離開她的身體。順著白皙光滑的脖頸,修長的手指來回撫觸。
「你這樣的女人真是不討人喜歡,女人柔順些更容易達到目的。隨時長牙舞爪的與男人強硬,得不到好果子吃。」
「我想我已經很委屈自己了,我只是要求吃東西而已。」她的語氣可沒有絲毫的委屈在裡面,嘲諷的意味倒是有幾分。
有意思,這個自己囚拘的籌碼顯然並不安分。
「紫槐關了你五天,那樣看著老鼠咬腳指頭的日子還是教不乖你。」
「我想我已經很乖了。」順服的低斂眉眼,卻依舊無法掩飾語氣裡濃濃的挑畔氣息。嘴角那嘲弄的弧度越發讓簡風亦覺得有趣,這樣的對手好久沒遇上了,而且居然是個女人。
「李力。」簡風亦對門外喊。
門開了,一身黑西裝的李力垂手而立。
「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弄一些過來。」
「我要牛奶雞蛋。」花語出聲要求。
簡風亦的眼睛輕輕瞟了一眼花語,最終沒有反對。李力退去。
簡風亦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卻被花語的手按住開啟的動作。
「我的要求很簡單。」
簡風亦的嘴角微微上勾,她的要求只怕並不簡單。
「我要有營養的飲食,在我面前不要抽煙。還有讓龐家的人離我遠一點。」
最後的一個條件可以理解,可是前面兩個是什麼意思?簡風亦看著花語的眼神越發的深沉,她是故步疑陣,還是……
「我只想自己能過的舒服一些。」她看穿他的疑惑,可是這個解釋卻不能讓他滿意。
花語!
這個名字下有太多的秘密,有太多的隱藏。
花語!
本身已是一道難題。
花語!
你已成功引起我的好奇。
收起煙盒,簡風亦決定接下這挑畔。如果是男人如此得寸進尺,他會讓他生死不如;是女人的話……
支起花語的下顎,他在她的呼吸裡低聲呢喃:「知道柏塵的屍體我是怎麼處理的嗎?」
誰才是真正的惡魔?
花語只感覺自己的心臟已被完全撕裂,可是她的臉上卻依舊只能微笑。淡淡的笑,笑的要甜蜜還要美麗。
「你說我就聽。」
「你比我想像的還冷血。」簡風亦的手指抹上花語的嘴唇。「柏塵知道你本來的面目嗎?我很好奇,這樣的你如果他知道了還會那麼留戀擔心嗎?」
微笑!
即使痛如毒藥在血液裡掙扎糾纏也要淡然微笑。
可是肌肉卻在僵硬,眼眶裡卻泛起酸澀。
「柏塵讓你損失慘重吧。」好冰冷的話,可是這卻是從花語口中說出的。
擰起了眉,簡風亦的手指更用了幾分力。她倒是很懂得招惹他的怒氣。如此的有恃無恐,她到底猜到了他心底的幾分。
「娶了這樣的老婆……」
下面的話湮沒在他的唇齒糾纏之中。看到她眼裡的驚愕和慌亂,簡風亦這次笑出了聲,下一秒卻本能的推開她的唇。
舌尖的刺痛和血腥讓他眼裡剎那閃過一抹煞氣。
冷血、潑辣、聰明、美麗!
只一個晚上,他倒是見識了她好多個不同的面。
「這個吻有意思嗎?」這話居然是她問出的口,她的唇上甚至還有他的血色。
「你比一個吻更有意思!」站起身,鬆開了對她的所有鉗制。他發現禁錮她實在沒有這樣與她周旋更有意思。
「你的表現勉強可以和我討價還價,不過你接下來的表現如果不讓人滿意。那你只有到海底去找柏塵,看看他有沒有被那些魚兒吃干抹淨。」惡劣的低笑著,他開門離去。
花語卻只能在黑暗裡更緊的環抱住自己,好冷。
在黑暗裡只能自己溫暖自己,把身後的枕頭緊緊抱在懷裡,似乎想用那一方柔軟抵禦那滿懷的寒冷。可是那冷卻是由內向外的,這樣的寒涼又要如何抵禦?
閉上眼,花語只有一遍一遍在心裡問那再也不能緊握的溫暖:
柏塵!
你恨這樣的我嗎?
柏塵
你能原諒我嗎?
眼裡的眼淚已經流盡,心裡的疼痛卻無法麻木。
一顆心,要碎成什麼樣子才算終點!
出了花語的房間,簡風亦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突然前行的腳步呀然而止。折騰了一個晚上,他居然沒有從花語嘴巴裡套出關於「東靖盟」的一個字。
是了才提到那個節骨眼上,居然讓花語一個插科打諢給蒙了過去。那個要對付龐同德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鳩尾」雖然出賣了「耿茉」這枚籌碼給他,也提供了「東靖盟」要對付龐同德的消息,可是偏偏拒絕透露那幕後的主事者。本來今天想從花語口中問出一些端倪,現在卻擺明了是無功而返。
這女人,的確有些手段!
停下的步子繼續向前,手指摸到褲袋裡的硬幣。順手掏出,習慣的拋出然後接住。手掌攤開,正面!花語,下次交手我們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走到自己的房間,開了門,卻發現床上端坐著龐雅媛。
「風亦。」青腫著臉頰的龐雅媛見到簡風亦,立刻站起了身。
微微皺眉,簡風亦的不滿全寫在臉上。
「出去!」他的聲音不大,卻全是厭惡。
他和龐雅媛雖然是兩年的夫妻,可是他並沒有和她同床的習慣。只有他需要發洩的時候,他才找她,完事以後她依舊回自己的屋子。她從不是他分享睡眠的對象。更何況她今天才犯了錯,讓他平白損失了到口的「肥肉」,這樣的「敗家妻」,他連敷衍都沒心情。要不是看在龐同德對自己還有些價值,這個女人他當時絕不會點頭迎娶。
「風亦……」龐雅媛紅腫的眼裡全是血絲和哀求。
「要我同樣的話說兩遍嗎?」
「你……還要我嗎?」知道簡風亦在生氣,可是龐雅媛卻無法讓他真正恨自己。他們是夫妻啊。為什麼她從來得不到他淺淺的一笑。而柏塵為了一個算計他的女人卻可以付出性命。
「我今晚沒興趣。」走進浴室,簡風亦連一眼都沒有再看龐雅媛。
眼淚從捂著的手指間溢出,她知道他沒有在看她,可是依舊知道他不愛眼淚,所以她用手掌去遮擋。可是還是沒有遮住。
他的丈夫對她只有肉體的慾望,卻沒有一點心的愛憐嗎?為什麼他們是夫妻,心卻離的那樣遠。
她今天來是希望他能原諒因為自己的衝動,給他照成了損失。可是顯然他並不需要她的道歉,他還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裡,而她一直都被摒棄在外。
洗了澡出來,龐雅媛已不在室內。卻看到李力垂手站在門口。
「什麼事?」
「龐先生送了這個過來。」李力遞上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簡風亦接過,關上門順手把紙袋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用浴巾擦拭著還在滴水的頭髮,他連看一眼那紙袋的慾望都沒有,逕自朝自己的床鋪走去。龐同德無非是想從他這裡調資金去股市救火,這樣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什麼樣的條件其實都由不得他開。問題是這火是什麼人點起的,目的又是什麼?
「襲人」派出去一個多星期了,沒有死亡的消息傳來,也沒有主動聯繫。局面暗藏的凶險不言而喻。那個躲在幕後的神秘人物應該有相當的實力,可是以「鳩尾」在「東靖盟」的地位和身份,他要做對的本幫人物照理身份也不會太高。總不會是那幫的主子吧。
主子?
簡風亦擦拭的手掌停止了揉動,雖然以前曾經很欣賞「鳩尾」,而有過拉攏的念頭,可是被巧妙的拒絕後,就一直以為「鳩尾」對「東靖盟」有相當的忠誠,而早早把「東靖盟「的主子排在了可能性之外。可是世上是不可能有絕對的忠誠和不變的。
以此人打擊龐同德的手段來看,他做事沉著穩健,出手狠辣犀利一擊即中,而且一個能同時調動六大基金配合他行動的,只怕不旦是有財勢,在「東靖盟」也要有相當的地位。而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一個,「東靖盟」的主子!
可是如果這推斷成立,問題依舊存在。「東靖盟」不像其他幫派只有一個當家主事的人,他們是個團體,有六個主子。那麼……
「李力。」簡風亦對門外喊。
門開了,李力是他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他的保鏢。只要傳喚他總在身旁。
「派人去入境處查一下,這一年中有多少「東靖盟」的人出入境的記錄。我要名單和時間。」
門扉帶上,李力領命而去。
他以前忽略了一個問題,「鳩尾」曾經打過兩個電話過來,一個電話警告他不可以讓人碰「耿茉」,第二個電話叫他暫時留下「耿茉」的命。這兩個電話看似關聯不大,可是從側面反應了「鳩尾」在這次「出賣」中所受的壓力在改變。是什麼人可以對「鳩尾」施壓到這樣的地步?是什麼讓「鳩尾」從打擊那個人到要用這顆「女人棋」制衡局面。答案呼之欲出。儘管從花語的口中沒有得到有用的資料,可是知道一點端倪去試探就比之前要容易很多。
耿茉!
花語!
∼兩個身份,同一個軀體!
花語回來找龐同德報仇可以理解,而她居然可以請到「東靖盟「幫她出頭就值得尋味了。如果之前的猜測不錯的話,那麼花語和這個「東靖盟」裡的主子只怕關係非同一般。所以才讓「鳩尾」起了用花語牽制制衡某人的念頭。
有意思!這個遊戲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