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才聽纖紜慘然一笑,轉身走到那個陰暗的角落中。
自此以後,纖紜再不曾與歐陽夙說話,石室之中,唯有的那一絲光線,令她模糊的判斷著白晝與黑夜,她心內千思百轉,卻始終揮不去陰霾萬頃,漠芙與南榮景須串通一氣,將自己擄劫至此,漠芙自是要自己的命沒錯,而南榮景須自然是要他的江山天下,可是……南榮景須說,歐陽夙自投羅網又是何意?
他們將一個即將成為大瀛朝駙馬之人囚禁於此,實在令人不解。
每日,有人自側壁的小石洞中遞入水飯,到不算虐待他們,飯菜還好,有時會遞進些酒,歐陽夙卻從不飲,纖紜心底竟有莫名的悲酸。
他的謹慎,竟這般刺痛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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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亦是亂作一片,淑妃失蹤,未來駙馬失蹤,朝野震動。
芊雪心裡更加糾結,他二人一同不見,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
大哥,難道,你恢復了記憶嗎?還是……你即使失憶,心裡愛的仍舊是她?!
趙昂亦有猜測隱藏在心裡,他不似芊雪的失魂落魄,卻亦是鬱鬱沉默的,下令四方,重重懸賞緝兇,追查沐淑妃與駙馬下落。
宮內的大亂,更映襯了南榮府的出奇安靜。
從前門庭若市、舉袖未雲的南榮府,自被趙昂奪去兵權,已顯得寥落許多。
此番震動,亦似與南榮府無關,只有沉默昭示著南榮景須大勢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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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七日,緊閉的石門方再次開啟。
驟然襲進來的光亮,令二人眼目不適,微微閉目,許久才睜開眼睛,火把如前次般耀亮石室,此番,漠芙不再遮掩,一襲鮮麗的妃紅色大瀛裙裳,映著她目光柔暖,只是那暖意融融分明只是對著歐陽夙的。
「歐陽夙,其實……你笨魚此事無關,只是如今你已知道太多,亦不可輕易放了你。」漠芙言語間,用意隱晦。
歐陽夙卻笑道:「容妃有話儘管直言,不必諸多鋪陳。」
漠芙挑唇一笑,火光與她一身妃紅相映,流光璀璨:「好,真是痛快!」
轉而走近纖紜,嬌細的指抬起她纖小下頜,被纖紜冷冷避開,漠芙冷道:「歐陽夙,你可知你曾為這妖女惹下了多麼大的禍患?你為了她被天下人唾罵,令江湖不齒,惹禍上身,令江湖中人追殺,呵,還好你人在宮裡,多虧了華雪公主,可是……」
眸光一凜,微笑漸凝:「你失憶,江湖上的人可會信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歐陽夙已被她過多的鋪陳惹煩了心,漠芙淡笑:「簡單說,若是此時將你交到江湖中任何一路門派,都將惹起一場不小的血雨腥風!你呢?未必保得住性命在。可是……若你老老實實的與華雪公主完婚,再次退隱江湖,以表誠意,並將你畢生所著《毒譜》交於南榮將軍,對今日石室一事隻字不提,那麼,一切都好,你以後便是貴胄榮華的大瀛朝駙馬,而不必再受江湖追殺,更不必為了這害你不淺的女人而受苦!豈不兩全其美?」
「你在威脅我?」歐陽夙心思何其敏銳,漠芙的一言一語都透著細密的針芒,一根根整齊有序而來,刺在自己每一處要害上,她將利害擺得分明,卻口氣柔和,她目光冷凝,卻面容清淡!
好一個容妃,到果真小看了她!
纖紜心裡更有疑惑,漠芙性子剛直,斷然不會有這些個花招心思,想來必是南榮景須示下,她不過是執行之人!
可是……想南榮景須一介武將,身在宮門,野心寶座,圖謀江山,他雖是習武,卻不該對歐陽夙的所謂《毒譜》感興趣才是。
而據無天言,歐陽夙為救自己而重出江湖惹出的禍端,其實只是那些江湖中號稱的名門正派之人,為了歐陽夙《毒譜》上那些個增強功力或是可殺人於無形的獨門秘藥而來,什麼伸張正義、令江湖安定無虞,不過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其實,江湖之遠,又何曾有過安寧?
可是此時,來要那《毒譜》的卻是南榮景須,便不得不令人覺得蹊蹺!
正想著,便聽歐陽夙一聲低沉的冷笑:「容妃,在下想您定是忘記了,在下已然失憶,您所說的什麼禍患,什麼《毒譜》的。在下通通不記得,又叫在下交出什麼?」
纖紜看看他,他神情淡然,臉容俊逸,巍巍若峰巒挺秀的身姿投下高大陰影,被火光映亮。
他,仍舊是他!儘管失去了記憶,卻仍舊風采翩然。
他依然冷靜從容,沉穩剛毅。
談笑之間,尖鋒利芒,融化消散。
漠芙肅起臉孔,冷哼一聲:「那樣珍貴之物,自是隨身帶著的,歐陽先生便不要強撐了,或是已在醒來時交給了華雪公主嗎?」
不待歐陽夙開口,纖紜便一聲嗤笑:「容妃妹妹,卻只怕你白費了這許多心思了。」
漠芙心思陡然一轉,似豁然開朗般倩聲一笑,她怎麼忘記了,歐陽夙失憶,可是沐纖紜沒有,以他二人的關係,倒不如直接與她相詢來得快些。
「淑妃姐姐,此話怎講?」漠芙柔聲嬌脆,若非這樣的情境下,本是極好聽的。
可是此時纖紜只覺得森然。
「所謂江湖流傳的《毒譜》不過傳言而已,若非是要說毒聖歐陽夙有一本《毒譜》倒也不錯,可是……去也不在書紙上,而在……他的心裡!」
纖紜一字一句,慢慢說來,連歐陽夙皆是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