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辛要來筆墨,寫了一張單子遞給管家,「這份配方可讓病者甦醒過來,續命半月,還有什麼後事,趁早交代了吧!我只能幫到這些。」他從懷裡掏出一方絲帛優雅地擦拭著手掌。
我醒著,他卻說服藥後可甦醒過來,話都說這麼明顯了,阡陌她們再沒反應過來,恐怕早該被炒魷魚了。微陌拿過配方:「我現在就去抓藥。」
「可否讓在下與王妃單獨說兩句話?」一個王爺,在下人面前自稱『在下』,管家和其他幾人尷尬地互望了幾眼,沒一個人抬腳踏出去。
我低頭看了一眼沉睡的炎諾,好歹也是現男友,怎麼能在現男友面前和前男友說話呢?阡陌她們應該也是顧忌到這點,才不肯出去的。
「我尚未著裝,長睿王爺若是有話要說,請去前廳等候片刻,我稍後即到。」
羅翎還在雲裡霧裡,谷兆言耐心地解釋道:「爇然沒事,你不必擔心。剛才我問脈時看出是男子身體經絡,思及她們不願說的理由,我便沒有多問,你我都是王爺,番地王爺身體抱恙不超過一月餘,外面的小鬼恐怕早就橫行了。此事你回京後不要宣揚。」
「二哥,你差點嚇死我了。」羅翎可愛地朝天翻翻白眼。因為喜歡爇然這個動作,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
羅翎剛被打發走沒多長,爇然便一身簡裝出現在谷兆言的視線裡。爇然一出現,谷兆言便情不自禁地站起來與她對視。爇然走到他三尺內,也站在那裡看著他的眼睛,兩人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難得默契一回。
我看著那張絕美的臉,往事不由自主地一幕幕浮現在我腦海裡,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原來在我的骨子裡,有著最刻骨銘心的思念。它沉重得不堪負荷,迎面而落。
最後還是谷兆言的一聲輕笑打破了沉寂:「真的很難得,我們有機會單獨在一起。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我們唯一一次單獨在一起的那天嗎?」
「是因為以前的,你都忘了。我們兩個人,曾經單獨在一起,很久很久。」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想將那些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的往事說出來。
「你,恨我嗎?」
「我試著恨你,卻想起你的笑容。」
又是半響,他深情地問道:「蒲草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
這原本是女子表示自己的心始終沒變,問男子有沒有變心的情詩,他居然可以這麼深情地問我,是不是無轉移。「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你讓我怎麼回答你?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現在不是也很清楚了嗎?」
「可是,你遲疑了。」
是,我遲疑了。我苦盡甘來,終於讓他重新愛上我了,可是上帝跟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我玩不起。
「不是你一個人欠他的,我不想讓你一個人承擔,並且,他確實時日不多,即使你不是選擇我,我也不希望你一輩子孤苦。爇然,我們一起來承擔!」
我退後一步吼道:「跟你在一起就不會一輩子孤苦嗎?你身上也有蠱毒,拿什麼來跟我承諾一輩子?」
「呵呵,我倒是忘了。我已派人去了南沙尋求解蠱之法,很快就會有下落。你是在擔心我麼?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爇然,正如你當初對我說的那般堅決,我也不會放棄你的。因為我也不想,再錯過。」
微陌一勺一勺地喂炎諾,炎諾終於甦醒了過來,只是,他安靜了,冷漠了。就像溫暖的冬天裡一道冷空氣襲來,我非常地不適應。他大概是經歷過一次生死,所以對生命絕望了。我不理會他的安靜,拖著他四處跑,他也不反抗,也不問我去哪,任由我拖著。
這半月裡,我們經常帶著四個陌護法一起爬山郊遊,林間野餐,怎麼享受怎麼玩。輕鬆愉快地度過了十天,炎諾開始變得嗜睡,第十一天睡了十二個小時,第十二天睡十三個小時,我開始思索能藏好他的地方。
除了王府,漢荊哪還有能讓我藏匿東西的地方?真傷腦筋。「唉——!」我以手撫額,陷入煩惱之中。或許,我可以信任他。當初就是他對任何事運籌帷幄,讓我總是很放心他的安排,那種莫名的心安讓我很有安全感,初來此內心極度恐慌的我才會莫名其妙地愛上他。
不是不相信阡陌她們,那個黑衣人是一直的隱患,看阡陌那晚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總覺得其中會有變故。而炎諾,經不起一點變故。
找到他們現時買下的別院,羅翎已經回京了。我簡明說了那晚托夢之事,請他幫忙尋找藏身的好地方。
「托夢?爇然竟相信那個?」
我都穿越時空了,也容不得我不信。「我告訴你一件事,或許你不相信,但卻是真的。此爇然非彼爇然。我來自異世,甚至一千年以後,在進入長睿王府前幾天附身到與我同名的女子身上,原來的爇然不在這個身體裡……」
著是從小到大,受過皇室高等教育,早就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處變不驚的從容,谷兆言還是被震撼住了。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這世間,竟真有神鬼。我只道你是與我從小生長環境不同,經常語出驚人,新詞接二連三,沒曾想是異世而來。」
他聽了我的話震驚,我聽了他的話更震驚:「你不會是無神論者吧?」思想沒那麼前衛吧?
「我始終不信世上有神明,他從來沒有在我無助的時候為我指引明路。一路的跌打滾爬讓我深信,求人不如求己。沒想到,竟是真的有……」
他也是二十幾的年輕人,臉上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穩重,彷彿飽經滄桑的老者。他從小和那麼多人分享一個王者父親,親生母親又早亡,他的童年肯定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尖酸。這就是為什麼,他的笑容儒雅溫柔,卻總是帶著淡淡地的疏離,讓人忍不住心疼。
「你只需說服他的四個屬下,雷王就交予我來安排。謝謝你這麼信任我。」
「一如既往的信任。你的確讓人放心。」
沒有別的話可說,氣氛有點尷尬,我只好起身告辭,他說:「一起去。」
不管什麼事,只要是他決定的事,他總是說肯定句,從來不問『好不好?』我明知道改變不了什麼,卻仍然拒絕他一同前往。「此去凶吉沒個准數,你還是替我照顧好炎諾吧!」
子辛淺笑道:「雷王我自會安排妥當。你不必掛心。爇然,你說過,拒絕你是因為我在害怕,害怕我重新愛上你,你又何嘗不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