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夜猛地上前兩步,一彎腰掐住她的喉嚨,眼睛竟然泛出一絲猩紅:「閉嘴!本王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本王的如此恨她,怎能容許她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就算她死了,本王也不會讓她在九泉之下安寧的!」他邪妄地一笑,漂亮的眼睛如魔寐般幽深不見底,「背叛本王的人,本王絕不會放過,包括——你!」
花奴的心一陣緊縮,被他的眼神壓迫得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忍著透心的寒意和脖子上傳來的銳痛,勉強擠出一絲笑,眼神湛亮:「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屬於你,又何談背叛?我不過是你的俘虜,僅此而已。」
「不曾屬於我……」
聽她這麼說,玖夜像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他回神看著她,那淒美的笑容,妖艷的血絲,竟激起了心中最沉痛的回憶。他抬頭看著花奴,眼中的殺氣已然退卻,眼神漸漸如孩童般迷茫,喃喃地道:「原來……我從來不曾擁有過?」
見他鬆了手,花奴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唇角的血絲冷冷一笑:「玖夜,你真是白活了這一生了。」
說罷,她不顧自己滿身的狼狽,轉身往殿外走去。
「小……小姐。」
小喜鵲一見,這才從剛剛的震驚中回神,忙跟著跑了出去。
玖夜看著花奴清冷的背影,雙拳緊握,他慢慢閉上眼睛,竟覺得心中一陣沒來由的失落,就像一拳打了個空,渾身孕育著即將爆發的力量,卻怎麼也發不出來。
林蔭盡出,一襲夜行黑衣迎風狂舞,修長的身姿如戰神一般穩穩地臨樹而立,男子的面目被黑巾掩去大半,卻依舊可辨那輪廓分明的弧線。他的十指緊扣樹桿,火焰般赤紅的髮絲此刻正瘋狂地燃燒著!
他握緊手中長劍,眼中殺氣閃現,他正欲跳下樹來,卻見遠處一隊侍衛走來,領頭的侍衛他認識,正是三年前大敗他赤炎國精兵的大將左都衛,於是生生將腹中的火焰按奈下去。
左都衛虎目生輝,快步走到玖夜身邊,壓低聲音:「王上,剛剛得到的消息,據說……」他後邊的聲音漸小,再來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只見玖夜聽著聽著,漆黑的瞳孔再一次充滿嗜血的光輝,唇角笑容乍現。
待左都衛說完,他負手大笑,妖冶的容顏逼得人不敢直視,他瞇起眼睛,厲聲冷道:「如此小看本王,真是不知死活,本王這次定叫他悔得腸子發青!」
說罷,他一甩袖袍,邪妄地勾起唇角:「左都衛,此事就交給你安排,本王現在可得先去看看我的美人們今天會弄出些什麼新花樣來。」
「屬下遵命!」
左都衛抱拳領命,目送玖夜走出香雪樓的院子,往御花園而去。
御花園裡。
滿園的牡丹開的正艷,柳絮迎風,湖中魚兒嬉戲遊蕩,濺起一波一波碧綠的水紋。牡丹亭裡,已有架好的古箏樂器,妝容精細的妃嬪素指纖纖,輕輕一劃,清脆的琴音便悠然盪開。
太后娘娘早已落座,御宴尚未開始,她懶懶地合眼假寐,時不時瞧上幾眼已經開始暗中較勁的妃子,不屑地一笑。
蘇鶯鶯被丫鬟扶著,穿著一身紫裘鑲邊錦衫,綰了貴妃髻,斜簪一朵盛開的紫玉蘭,目光挑釁,高傲地睥睨所有妃嬪,微笑著地坐在一邊盯著牡丹亭裡彈奏曲子的麗華夫人,唇角露出些諷刺的笑容來。
早在赤炎國街頭民坊流傳著這樣一首詩:赤炎有女,素指芊芊,繞樑三日,羞煞琴仙。
這首詩,便是有幸聽聞她彈奏一曲的顧城才子們為她所作,在赤炎國,沒人有不知道她蘇鶯鶯更勝仙樂的琴音。這一次御前獻藝的桂冠,她勢在必得。
坐在她旁邊的是一身錦黃華服的華貴妃,眼角用金線勾了金鳳眼,眉宇一點梅花妝,裝扮大氣得體,一看便有艷冠後宮之勢,但那氣勢,便將旁人生生壓了下去。她瞧著身旁的蘇美人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眉宇間韻蘊著一絲怒意,眼中寒光閃爍,後來,她不知想到了些什麼,突然隱去怒意,冷冷笑了起來。
其它妃嬪也都精妝打扮,錦衣華服,嬌笑奉承聲琳琅入耳,表面一派和諧,暗裡卻是驚波暗湧,各個言語夾刺,笑中藏刀。那些宮女太監們自然是忙的暈頭轉向,雖說那些主子各自帶的都有丫鬟,可是為了顯示身份,依舊皺眉嬌斥那些不熟識的奴才,一會兒是這個主子想要吃蜜餞,一會是那個妃子想要換茶水,穿梭在眾妃子之間,連口氣也喘不過來。
「呀,那低賤胚子怎的也來了?」
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琴聲戛然而止,滿場的喧鬧頓時安靜下來,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掃向橋上那衣衫略顯凌亂,面目卻清冷肅然的女子。
蘇鶯鶯見到她,竟一時激動地站了起來,差點打翻面前的茶水。只有一旁的華貴妃一副瞭然的樣子,她看著太后眼底的冷笑,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唇角的笑容越發深了。
「一個低賤的戰俘,竟然也配出席盛宴,來到後宮這麼久了還是無名無份,一看便知道王上是刻意羞辱她呢,竟然不知廉恥跑到這裡爭寵來了。」一個女聲從身邊傳來,花奴微微側眼,只見那妃子神色鄙夷地看著她,滿臉不滿之色。
她旁邊穿粉衫的女子聽了,一臉驚慌,忙拉拉她的衣袖小聲道:「姐姐慎言,聽說是太后娘娘叫她來的呢。」
那女子聽是太后的意思,瞧一眼正襟危坐的太后,嚇得立馬禁了聲。
花奴瞧著那滿場粉黛,明明各懷心思,卻滿臉笑容地交頭接耳,親密得似自家姐妹般,不由得心下惻然,無奈地笑起來。不管那些詫異的眼神,她整整凌亂的衣衫,面無表情地走上前來。
「喲,妹妹可算來了。」
華貴妃放下茶杯緩緩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花奴身邊,握著她的手笑道:「本宮聽說王上親自去迎你去了,妹妹怎的一個人就過來了?」
花奴不著痕跡地掙開她的手,笑容疏離,她自小也是在皇宮中長大,這些後宮的事瞭解的也不少,在赤炎國,先皇顧魯後宮妃嬪無數,那些明爭暗鬥,她從小便一點不露地看在眼裡,真心為這些女人可憐,為了一個幾近陌生的男子爭風吃醋,真的是一件開心的事嗎?
她側頭看著遠處的蘇鶯鶯,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將她生生吃了,又一想她可能誤會了自己和玖夜的事,她歎息一聲,咬咬唇瓣走過去行禮,低聲道:「小姐……」
蘇鶯鶯挑眉冷笑:「本美人可不敢當,花奴姑娘如今集後宮三千寵愛於一身,怎可對本美人行禮?真是折煞人。」
花奴想起幼時和蘇鶯鶯一起玩耍的往事,心中一陣難受,她知道,自從赤焰表明心跡那天開始,她們的友誼便永遠回不到從前了。她深深地看了蘇鶯鶯一眼,不再言語,再次抬頭,已經掩去眼中哀傷。擦肩而過,她徑直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行禮:「花奴見過太后。」
太后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也不讓她起來,兀自品著香茗,冷道:「你還真是難請呀,王兒親自去迎你,竟也能遲到。王兒人呢?」
花奴垂下眼眸,低頭不語。
「哀家問話,你聽不到嗎?」太后生氣地一拍案幾,茶水應聲而倒,幾個宮女嚇得忙跪到地上,其它妃嬪也被嚇了一跳。
眼看場面就要發展的不可收拾,卻聽遠處一陣爽朗的笑聲:「母后怎麼又生氣了?生氣可對身體不好,母后鳳體金貴,可要好好保重。」
眾妃子一看玖夜出現,都慌忙下跪,齊聲道:「王上。」
「都起來吧,既然愛妃們都來了,這就開始吧,莫要為些小事影響愛妃們的心情。」說罷,他一甩龍袍,大步走到太后邊上的御榻坐好,神色威嚴而倨傲,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奴,眼中光芒閃爍,突然開口道:「過來。」
花奴抬頭,看見他眼底邪妄的笑意,指尖發涼,卻還是依他的話站起來走近一步。
誰知腳步尚未站穩,竟被玖夜伸手一撈,整個人一下子撲倒在他懷裡,圓潤的額頭狠狠撞到玖夜的下巴上,她痛得幾乎叫出聲來。憤怒地抬頭,卻見玖夜竟似無所覺般,瞇著性感而漂亮的黑色眼睛,慵懶地欣賞著她的惱怒,渾身散發著一種冷冽而高貴的氣息。
周圍一陣抽氣聲!
所有的妃子,目光同時射到花奴身上,有嫉妒,有艷羨,更有心機沉沉的狠毒!他們高高在上的王啊,怎麼可以如此眷顧一個低賤的女奴。
天氣很好,陽光溫和明亮。
周圍的花香一陣陣飄過來,花奴身子僵硬,竟覺得滿院的花香都蓋不住從玖夜身上傳來的淡雅的鏖香。
她的身子緊緊貼著玖夜溫暖的胸膛,那堅實的胸肌竟如銅牆鐵壁般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她一直都活得那麼累,而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她一出生便種植在她的記憶裡。她閉上眼睛,抗拒著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誘惑,明明知道那是有毒的罌粟,卻依舊抵抗不了那致命的沉溺。
她略作掙扎,卻被他鐵爪般的手掌按在他懷裡,絲毫動彈不得。
蘇鶯鶯嫉妒地看著花奴,細長殷紅的指甲掐進掌心裡,她按奈住幾乎衝破胸腔的火焰,陰沉的臉上突然綻出笑容。
只見她提著裙擺站起來,款款走到玖夜面前,笑道:「王上,難得王上如此開心,那就由妾身開始,奏上一曲為王上助興吧,不過臣妾琴藝低微,還忘王上莫要取笑臣妾。」
說罷,
眼波流轉,見玖夜盯著她,一臉嬌羞地別過臉去。
玖夜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勾起唇角道:「美人既然有此興致,本王自當好好欣賞。」說罷,按著懷裡徒勞掙扎的花奴,湊向她耳邊柔聲低語:「乖乖的,別動。」
癢癢的氣息觸在耳稍,花奴脊背一僵,覺得自己的耳根像著火一樣燃燒起來。
琴音漸起,空靈悠揚的琴音似從天際傳來,卻若有若無聽不真切。
似女子低低的歎息,似天際飄動的流雲,時有時無,時隱時現,在周圍的人尚未斂神之際,飄渺的琴聲不落痕跡地滲入了心底。
周圍的喧嘩聲低了下來,都有些詫異地仔細分辨似乎帶著回聲,卻低如呢喃的琴曲。
玖夜一挑眉,竟也斂神去傾聽,他聽過的琴曲無數,卻從來沒聽過這樣能挑起人心的,剛剛開頭便已讓人不能自己。他抬頭看向牡丹亭裡的女子,白色紗幔悠悠飄動,錦衣女子斂神彈曲,如水的目光是時不時飄向這邊,遇到他的目光,垂眸一笑,竟帶萬種風情。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還有這樣神奇的琴藝,玖夜只覺得一陣心神蕩漾,見慣了美女的他,竟也覺得此刻的蘇鶯鶯高貴美麗,似仙落凡塵。
琴聲漸漸起伏,似溪流山澗,似雲卷晴空,讓人的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隨著琴音顫動。在座的所有妃嬪都被琴聲吸引,那種如訴如泣的沉吟,似帶著絕望暢嘯的嘶昂,又似夾雜低語難言的哀傷。盡攬長空,卷帶巫山雲雨;腸斷心傷,訴盡萬種風情。
華貴妃猛然回神,眼神詫異,自己怎麼會被那一曲琴曲給勾了魂去?
不由得暗自惱怒,沒料到那女人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手,可心底卻依舊為那精彩的琴曲喝彩,那種挑撥人心的技藝,竟然連她都有幾分沉溺。她瞧瞧一旁的老太后,只見太后眉頭皺,眼神是卻迷醉歎服。
不由得心下更是忐忑難安。
周圍的妃嬪心中激盪,暗自懊悔沒探清蘇美人的底,這一曲千古絕唱,任她們如何施展自身才藝,都是比不過的。瞧見王上看她的眼神,她們的心就一再墜入谷底,今天,怕是任她們誰都壓不過蘇美人的風采了吧。
蘇鶯鶯得意地看了一眼花奴,花奴忙回以微笑,心中不由得暗歎:小姐的琴藝又見長了!
看著蘇鶯鶯藝壓群芳,她心中也有幾分高興,只是瞧見那一眾虎視眈眈的妃嬪,又隱隱為她擔心起來。正想著,突然感覺胳膊被抓得生疼,她微微顰眉看去,見玖夜比常人稍長的睫毛微顫,黑色眼睛炯炯有神,盯著蘇鶯鶯竟似有些癡迷,不由得搖頭輕笑,原來這便是男人本色嗎?
「好!」
一曲終了。
玖夜放聲大笑,連聲稱讚:「美人過來且讓本王瞧瞧,平日不察,美人竟有如此風姿,琴曲堪比仙音,本王可得好好賞你!」
蘇鶯鶯上前行禮,見玖夜如此稱讚她,頓時心下狂喜。聽他如此說,忙按奈住心中激動,走上台階,嬌羞地走到他面前,眼波飛轉。
玖夜一把將她也拉到懷裡,蘇鶯鶯驚呼一聲,順勢倒在他懷裡,將臉埋在他胸前,竟似羞紅了臉。
他左擁右抱,一低頭在蘇鶯鶯臉上啄了一口,竟一路往下吻去,惹得蘇鶯鶯緋紅著臉嗔笑連連,即是如此,她仍然不忘挑釁地掃一圈眾妃嬪,看向華貴妃時,得意地一笑。
台下的妃嬪們都面紅耳赤,憤恨地瞪著蘇鶯鶯,偏那華貴妃一臉泰然,唇角含笑,眼光若有所思。
「王兒最好是收斂一點。」太后見他當著自己的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氣得臉色青紫。
「母后不是一直希望本王早日替殷樓國留下骨血嗎?本王收斂了,這骨血從何而來?」玖夜手上不停,見太后語塞,氣得渾身發抖,不由得哈哈大笑。
隨即更加變本帶利,一路沿著蘇鶯鶯的肩膀往下吻,正待轉頭往右邊啃去,卻一眼掃到邊上那雙明亮如黑瑪瑙的眼睛!
花奴面色沉靜,脊背僵直,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嘲諷厭惡。恍若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焚身的浴火頓時冷卻,他臉色一沉,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般,一掌將花奴從膝上推了下去。
眾人驚呼,紛紛站了起來,只見花奴被這狠勁一推,頓時跌下台階,額頭生生往地面磕去,鮮血如注。
眼前一片血紅,花奴咬牙忍著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只是眼淚卻忍不住疼痛沿著眼瞼滑落。她趴在地上,緩緩回身仰頭看向他,唇角噙著一絲淒絕的笑容,纖長的睫毛沾上鮮血,被淚光一染,竟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玖夜心頭一顫,剛出手時便有些悔意了,見她此刻如此,更是冒出一種難言的煩躁。
他一把撥下腿上的蘇鶯鶯,站起來,看看花奴的樣子復又坐下,見滿場寂靜,怒聲道:「都看什麼,有誰想跟她一樣的下場,本王就成全你們!」
那些妃嬪更是心悸,卻見人群中走出一個年輕妖嬈的女子,討好地笑道:「王上何必為了一個低賤的女奴動怒,剛才蘇美人一曲,真乃仙音,真是羨煞了臣妾,臣妾近日也新學了一支舞,只怕入不了王上聖目。」
見玖夜不語,眼光閃爍,逕自走到台階下,鄙夷地看了花奴一眼,向蘇鶯鶯微微俯身笑道:「妹妹笨拙,不知蘇美人是否肯賞臉為臣妾伴樂,以增光彩?」
蘇鶯鶯想起自己剛才的風光,自然求之不得,欣然答應。
那妖艷女子正待起舞,卻見花奴還趴在地上,皺了皺眉頭,又巴望著討好玖夜,便狠著力氣在花奴身上踹了一腳:「還不把這賤人拖出去?」
花奴呻yin一聲,痛得蜷縮起身子。
那些侍衛還沒上前,卻見玖夜身形一閃,渾身爆發出一種黑暗的力量,像憤怒的死神般,居高臨下一把掐住那女人的脖子,手上青筋遽出,漆黑的眼中泛出猩紅,咬牙切齒道:「誰允許你動她的?」
那女人妖艷的臉蛋漲得通紅,雙目突出,雙手抓著玖夜的鐵臂驚恐掙扎,卻張著嘴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雙腳漸漸離地,胡亂踢騰,如瀕臨死亡的動物般絕望掙扎。
其它的人都嚇傻了,一個個呆若木雞,驚恐地看著那女子動作慢下來,嘴巴大張,脹滿血絲的雙目可怖瞪著玖夜,手腳一下一下地抽搐。玖夜手上一用力,只聽清脆的「嘎巴」一聲,那女人的脖子就被捏碎了,手腳頓時耷拉下來,再無生息。
蘇鶯鶯雙目圓瞪,嚇得一步步後退,卻被身後的花圃一絆,一屁股坐倒在那裡,玖夜側目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蘇鶯鶯像被閃電擊中一樣,身子篩糠一樣顫抖起來。
他手一鬆,那女人的屍體便軟軟地滑到地上。
「拖下去,扔到後山!」
冰冷嗜血的聲音,像毒液一樣滲透所有人的肌膚,這個人,竟如此狠毒,連死去的人都不放過?!要知道那後山全都是野狼野狗出沒的地方,扔到那裡怕是連屍首都留不下。
花奴看著倒在自己身邊的女子,那女子恐怖的死狀擊潰了她最後一絲神經,她躺在地上,整個人顫抖著蜷縮起來,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裡。
玖夜,玖夜!他為什麼會是如此一個人?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狠毒的心腸,她的心中揪痛得厲害,竟有一種絕望的茫然。那樣鮮活的生命,一剎那便成一縷冤魂,更何況,那該是他曾經寵幸過得女人,他竟然連她死去的屍身也不放過,第一次,她對這個男人的恐懼,深到了骨子裡。
玖夜竟沒來由地一陣心疼,眼光閃爍了幾下,走到花奴身邊,彎腰想將她抱起來。
卻就在這個時候,銀光一閃,一道劍芒瞬間凌空刺來!玖夜正要躲閃,卻一眼瞥見蜷縮在地上的花奴,這一劍來勢兇猛,若他躲了花奴定會成為劍下亡魂!
想到此,玖夜眼中寒芒凝聚,硬生生地止住身軀,只聽「撲哧」一聲,鮮血四濺!劍身穿胸而過!
「王上!」
周圍驚呼聲一片,所有妃嬪驚慌失措,尖叫連連,場面一下子亂了套。
花奴被尖叫聲驚醒,呆愣愣地看著玖夜背後透心而過的長劍,血珠沿著劍身一滴滴滑落,在陽光下散發出妖嬈的光芒,她只覺得心臟一陣劇痛,眼前血霧瀰漫。
他……明明可以躲開的……
明明可以躲開的……
她盯著玖夜高大的背影,心中冒出一種隱澀而強烈的酸楚,尤其在看見他背上不停地湧出殷紅鮮血的劍傷,臉色唰的一下蒼白起來,只覺得心臟像被一隻大手捏住,眼前一片血霧,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玖夜此刻渾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像是來自地獄的黑暗氣息,儘管他的身軀屹立不動,可是微微顫抖的雙腿和鬢角的冷汗洩漏了他所忍受的痛楚,只見他悶哼一聲,一大口鮮血沿著唇角湧出來。他雙眼一瞇,左手同時出拳,帶著狠厲的風聲直衝那黑衣男子人面門。
黑衣男子手中握劍,卻因那劍深深卡住玖夜身體,一拔竟被那力道拽了一下,只得偏頭躲過襲擊,卻被那一拳擊中胸口,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子,嗆咳一聲,透過面紗,可以看到隱隱的暗黑色血跡。
玖夜以身體擋著花奴,雖然身受重傷,胸口鮮血如注,卻依然咬牙忍著,也不用手去摀住傷口,就像那血不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般。他勾唇一笑,帶著磁性的聲音寒意刺骨:「敢來刺殺我玖夜的,果然夠魄力,不過很可惜,你的死期到了!」
那黑衣人身材修長健碩,在緊身黑衣下顯出完美的身形輪廓,他鼻子以下黑紗蒙面,通透的眼睛卻散發出血瑪瑙一樣明亮攝人的冷光,紅髮如血似火,散發著深邃的光澤,眉宇間是讓人無法忽視的霸氣。
他按著胸口,身軀如山般屹立,一語不發,火紅的眼珠炯炯有神,邪妄地盯著玖夜冷笑一聲,眼底帶著犀利的嘲諷。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嘲笑玖夜明明比他傷的更重,卻強撐著身子說大話。
玖夜自然明白他笑什麼,微微沉吟,不動聲色,眼中卻是勝券在握,光那凌人的氣勢,便足以讓敵人膽寒。
「你以為你不說話,本王便認不出你是誰了嗎?」玖夜身體微晃,卻依舊勉力穩住身軀,他抹去唇上的鮮血,笑道:「堂堂赤炎國國主,竟以身犯險,本王聽說你曾當眾拒絕這女人,並把她送到你父親身邊,本以為你會棄你們赤炎國王妃蘇鶯鶯,哦,也就是本王的愛妃蘇美人於不顧呢,沒想到你竟然會為了她孤身闖入我皇宮,看來傳言未必屬實,你和本王的蘇美人倒是情比金堅,感人的很啊!可惜,如今貴國王妃自願呆在本王身邊,若是想要回去,待本王玩膩了她,自當相送!不知你覺得如何啊?——赤焰!」
赤焰聽他這麼說,眼中火焰遽然高漲,殷紅的眼珠更加通透幽深,他身形一顫,眉頭緊緊擰起。一側眼,卻見左都衛揪著幾乎癱軟在地上的蘇鶯鶯拖到他們面前,橫起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他厭惡地看了蘇鶯鶯一眼,忍住滿腹怒氣,冷笑道:「玖夜大王如此客氣,在下可受不起,如此不齒之人,又怎擔得起我赤炎國王妃職稱,一個下作之婦,玖夜既如此看重,拿去便是。」
玖夜一聽,見他眼中厭惡不像是裝出來的,莫非自己竟料錯了,可他若不是為了赤炎國王妃而來,他看了一眼花奴。看來這赤焰王子倒是真對花奴有心,能讓他孤身闖入龍潭虎穴,以身犯險,只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還是……他這樣子是假裝的?
想到此,他看向左都衛,眼睛一瞇。
左都衛得到示意,頓時握刀往蘇鶯鶯脖頸處割去!
蘇鶯鶯嚇得尖叫失聲,胡亂喊道:「赤焰,我若死了,花奴永遠不會原諒你!她會恨死你!」
赤焰身形快如閃電,只一劍,便將那把刀挑飛了出去。
花奴……
玖夜心中一沉,他果然是為了花奴而來?花奴和蘇鶯鶯是同時被發現的。看來,赤焰這一路追蹤不是為了蘇鶯鶯,而是因為花奴!
花奴聽見喊聲,眼睛由玖夜身上轉向赤焰,兩人四目相撞,眼神複雜。
這一幕剛好被玖夜看見,他眼睛一瞇,胸中頓時怒火翻湧,眼中殺氣閃過,他一把奪過左都衛手中的劍,劍尖猛地轉向花奴額頭,卻因為太過用力,又吐出一口鮮血,猛咳幾聲。
「王上……」左都衛擔心地看著他,正要去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他放聲大笑,盯著赤焰的眼中血光瀰漫:「怪不得看不上本王的蘇美人,原來這才是你喜歡的女人嗎?」
「你放開她!」
赤焰怒喝一聲,剛才的冷靜頓時出現了裂痕,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放開她?」玖夜冷笑,「你在說笑話嗎?想讓我放了她,那麼你知道該怎麼做。」
說罷,劍身逼近,一道寒意滲入花奴額頭,接著是火辣辣的痛。她冷冷地看著玖夜,忍住胸中寒冷,微微一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玖夜看她如此,更是生氣,她這樣是什麼意思?是心甘情願為那個男人而死嗎?
額頭的傷痕還在繼續滲出血絲,花奴緊緊閉起的雙眼睫毛顫動,顯得異常淒絕。赤焰一陣心疼,手上用力,那把滴血的劍便狠狠飛向一旁的大樹,劍身穿透樹身,震得大樹顫動不已。
眾人驚訝失聲,看看一臉憤恨的蘇鶯鶯又看看花奴,心中驚疑:原來花奴才是這赤焰國主愛的女人?看來花奴這丫頭來頭不小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快有侍衛用上前,架著長矛將他按到在地上,火焰般的長髮鋪散了一地。
花奴聽見聲響,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眼淚沿著臉頰流下來,她憤怒地朝赤焰吼道:「你是笨蛋嗎?你知道他們抓了你想幹什麼,為什麼還要束手就擒?我不會感謝你救了我的,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你怎麼對得起赤炎國子民和戰場上廝殺的將士?」
赤焰臉貼地面,微微睜開眼睛,冷笑:「花奴,你還不瞭解我嗎?在我心裡,沒有任何東西比你更重要,什麼江山、地位,我赤焰統統不要!我要的,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花奴痛苦地閉上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明白的,要不是為了她,他不會去爭奪那至高無上的權利,要不是為了她,他不會被那重重的責任束縛,可是,他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真人感人啊!想說的話最好一次說完,否則,我想你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玖夜邪妄地勾起一絲冰冷的笑容,眼底被嫉妒和憤怒充斥,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可是此刻,他就是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碎屍萬段,讓他再也不能奪走那個女人關切的眼神。他冷冷地一揮手:「來人,請赤焰國主去暗獄好好做客!」
「暗獄!」
周圍聽見這個命令的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個地方可是殷樓國最恐怖的地方,到了那裡的人,絕對不會有命出來,而且會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只有犯了重罪的刑犯才會受到的懲罰。
「王上。」左都衛眉頭緊鎖,遲疑道:「現在兩國交戰,此人還有很多用處,王上這麼處置他,恐怕赤炎國不肯善罷甘休,還望王上三思。」
玖夜忍著一陣陣的暈眩,強壓下胸口湧上來的一口血腥,轉頭冷冷看向左都衛,眼底的寒意讓左都衛心底一陣發寒,他眉頭一挑,冷笑:「本王難道會怕了他們不成?」
「……屬下,明白了。」
左都衛心底歎息,一抬手,很快有幾個身穿黑衣的侍衛從後面走出來,手中拿著兩個彎勾鐵鏈,尖尖的鐵鉤在陽光下,散發著陣陣寒意。
「玖夜,你要做什麼?放開他,不可以這樣對他。」
花奴眼底閃過一陣驚慌,她不顧玖夜指在她額頭的劍,猛地撲上前抓著他的褲腳。
玖夜一驚,急忙收手,幸虧身手矯健才避免誤傷她,可是她臉頰旁仍被劃上一道殷紅的血絲,血珠沿著傷口滲出來,他不由得心頭大怒,盯著她低聲咒罵:「該死!」
他抬腿憤怒地將那花奴甩向一邊,卻因為動作太大,壓抑了好久的一口黑血一下湧了上來,噗地吐了一地。
花奴一驚,呆愣愣地看著他,心口一陣揪疼,連自己準備做什麼都忘記了。
那幾個侍衛將赤焰按在地上,高高地舉起鐵鉤,只聽赤焰悶哼一聲,兩個鐵勾同時穿肩而過,他痛的直起脊背,眼前濺起一片血霧。
「不要——」
花奴一轉頭便看見那天神般的王者,被鐵鉤穿透琵琶骨的血淋淋的畫面,那是怎樣揪心的疼啊,她的指甲掐入掌心,只覺得一陣血腥味充斥鼻腔,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帶下去!」
玖夜看了一眼青筋遽起的男人,眼光閃爍,唇角浮起冰冷的笑容。他抬手抹去唇角的黑血,踉蹌著走到花奴身邊,將她抱在懷裡,腳步虛浮,頭也不回地往寢宮走去。
陽光有些陰暗,一陣風吹過,每個人的鼻腔裡都充滿血腥的味道。
被剛才一幕嚇呆了的眾妃嬪還宮女太監,傻愣愣地目送玖夜離去。蘇鶯鶯坐在地上,早已嚇得軟了腳,連自持穩重的華貴妃也慘白著一張臉說不出話。
在場唯一清醒的女人,只有冷眼看著一切的老太后,她輕輕抿了一口茶,目送渾身浴血腳步虛浮的玖夜走遠,唇角勾起一絲笑容,眼底的狠毒狡詐讓人心寒。
或許,這次對他們來說,是個難得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