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你一定要留下我。我……我也無家可歸,出去流浪的話一定會餓死的。你就留下我,我幫你打工。」 「打……功?」
「啊,那是我們的方言。意思就是說我幫你做事,你付我工……工錢就行了。」
「啊?我還要付你工錢?」宋知語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大笑話。
佟曉冬的經濟意識還是很強的。「是啊,我為你做事,總得有點酬勞吧。要不這樣,我住在你這裡,你就從我的工錢裡把房租、伙食費扣掉,然後把剩下的工錢按月付給我,這樣對大家都公平,我也不會佔你的便宜。」
宋知語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這個女孩來,不過二十出頭,卻這麼有頭腦,看來絕非一般人家的姑娘。她認真想了想,覺得佟曉冬的建議也還不錯,便道:「我這裡並不缺人手,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也不適合做粗活,那……」
她的話還沒說完,佟曉冬連忙叫道:「我可不賣身的。」
宋知語冷笑道:「我的姑娘,就你這模樣,我也不敢哪,那不是砸了我的招牌麼?」
佟曉冬覺得很受挫,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就剛才她所看到的幾個女人來說,個個都長得漂亮,跟她們站在一起,覺得自己好像醜小鴨。
「那你要我做什麼?」
宋知語想了想,道:「夢琴身邊的思月已經十六歲了,到了該獨當一面的時候,夢琴身邊沒有人服侍,你去服侍她吧。」
佟曉冬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才知道夢琴就是那幾個女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看她那個樣子,應該是個好相處的人。她馬上道:「夢琴姐,請多關照。」
夢琴覺得這個女孩十分有趣,並不很反感,便淡淡一笑。
「好了,好了。折騰了一宿,趕緊休息。晚上還要做生意呢。」宋知語吆喝道。
佟曉冬滿懷興奮地看著天邊的曙光,新的人生即將展開,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在豫章城,春風一度樓的生意絕對是最好的,還不到天黑,門口已經擠滿了人。這裡的姑娘們都有一些各自的絕活,或精通樂器,或精通歌舞,或酒量驚人,總之來的人都是慕名而來,來人看上去也都還有些修養,舉止總還是得體的。
夢琴擅長撫琴,來聽她彈琴的人特別多。她有自己專門招待客人的大廳,大廳中間擺了十來張四方桌,大廳的上首是一處紅木欄杆圍著的幾尺見方的檯子,四周用紗幔籠著,大家只能透過紗幔隱約看見夢琴的身影。整個大廳裡除了琴聲,就是呼吸聲,沒有人敢大聲喧嘩。夢琴的琴聲十分悠揚,連佟曉冬這種不怎麼懂音樂的人聽了也覺得心神搖蕩。她終於明白,春風一度樓門口的那些人這麼早來是來排隊的,晚了沒有位置坐,往往會被拒之門外。
一連彈了四支曲子,夢琴下去休息了。佟曉冬幫她把琴抱著,她覺得自己抱著琴,似乎也有些古典的韻味了。佟曉冬在夢琴身後說:「夢琴姐,你的琴彈得真好,能不能教教我?」
夢琴身子一頓,幽幽道:「對不起,我不能教你。」
佟曉冬察覺到夢琴情緒上的變化,隱隱覺得這琴對於她來說意義非凡,便不敢再多問。佟曉冬不知道夢琴為什麼情緒突然低落起來,再不肯出來彈琴,宋知語也不勉強她,便叫佟曉冬到一樓去幫忙。所謂幫忙,也不過是負責遞酒傳菜之類的,雖然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但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佟曉冬還沒有適應這裡晨昏顛倒的生活,精神開始有些不濟了。有一個客人大約多喝了幾杯,嗓門也大了起來,不停地叫上酒。佟曉冬精神恍惚,沒有反應,那客人便衝她罵起來。旁邊的客人紛紛安靜下來,想看看熱鬧,佟曉冬從沒遇上這種倒霉事,一下子嚇得懵了。幾個龜奴在一旁注視著事態的發展,已經有人去通知宋知語了。就在佟曉冬以為那個發酒瘋的客人要衝上來打她的時候,門口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這裡是撒酒瘋的地方麼?」
那個聲音分明不很大,但在佟曉冬聽來卻格外清楚有力。那個本已有些醉態的客人在看到說話的人後立刻清醒起來,縮著脖子。
佟曉冬直直地看向那為她解圍的人,原來是個年輕的男人,相貌很俊朗。佟曉冬連忙上前,朝他來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很誠懇地道:「謝謝。」
年輕的男人被她這奇怪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並沒有對她產生多大興趣,冷著臉走進來。宋知語也出來了,看見來人,誇張地笑道:「哎喲,原來是孫大少爺到了,快上房請。」
佟曉冬原本對這男人有些好感的,但被他這態度一冷,所有的好感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心裡暗暗嘀咕:長得帥就可以目中無人麼……
孫如浩的到來使得連已經進房休息的夢琴也出來了,佟曉冬只好陪在夢琴身旁。孫如浩看見佟曉冬竟然在夢琴的身側,很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
不多時,夢書也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看見孫如浩,立刻偎上去,嬌聲道:「孫少爺,你真無情,每次來了就只找姐姐,不來看我。」
孫如浩尷尬地推開她,道:「我哪有……」
佟曉冬覺得自己在這裡十分多餘,便道:「夢琴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到外面去了。」
夢書有些驚訝道:「曉冬,這位可是本城鼎鼎有名的孫家堡的大少爺呢。別人想見他都沒機會,你出去幹什麼?」
佟曉冬暗道:「我又不是花癡。」她不屑地笑一笑,昂著頭走出去了。
孫如浩不禁朝她看了一眼,問夢琴道:「怎麼不見思月?」
夢書道:「思月大了,另立門戶了。」
孫如浩道:「剛才那個是?」
夢琴道:「是宋姨新給我的侍女,她叫曉冬。」
孫如浩道:「聽說夢畫從九江回來了?」
夢書道:「孫少爺的消息倒靈通。」
「聽說郁教主有意把夢畫許配給天蔭閣閣主賈昌元。」
夢書道:「是啊,夢畫的命就是好,郁教主還認她做乾女兒呢。」
夢琴道:「天蔭閣的賈閣主準備續絃,大約是早就看上了夢畫,郁教主怕委屈了夢畫,就認她做乾女兒,要賈閣主明媒正娶。」
孫如浩輕輕歎了一聲,道:「這樁婚事倒也不錯,就是賈閣主的年紀稍嫌大了些。」
夢書哼道:「大些好。聽說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
夢琴道:「孫少爺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麼?」
孫如浩有些不自在,道:「不,不是。」他看了看夢書,很希望這女人能知趣一點自己出去。哪知夢書像是有意留下來的,故意挨得他緊緊的,道:「那麼,你是特地來看我的?要不去我那裡?」
「不、不用了。我來是有件事要告訴夢琴。」孫如浩不得已忙說,「我,我要成親了。」
「哦。」「嗯。」夢書夢琴同時道。
他原本打算單獨告訴夢琴,然後向她表露自己這幾年來對她是如何的傾心,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又希望能繼續與她歡好。可是沒想到夢書在一旁搗亂,夢琴更像是沒事人一般。孫如浩真是沮喪極了,全沒有剛進來時呵斥別人的霸氣。
見孫如浩不說話,夢書道:「夢畫過兩天就要走了,我們姐妹還要多聚聚,恕不奉陪了。曉冬,送孫少爺出去。」
孫如浩不走都不行了,剛走到門口,就見佟曉冬在一旁偷笑,正要發火,突然想起這女人現在是夢琴的貼身侍女,又想到這春風一度樓的後台,只有忍住了。
佟曉冬把孫如浩送到大門外,臨走還送上一句:「歡迎下次光臨。」孫如浩卻被她滑稽的表現弄得哭笑不得。他走了兩步,見佟曉冬還沒進去,又轉過身道:「告訴你家姑娘,我成親的日子是九月廿八日。」
佟曉冬點點頭道:「我一定轉告夢琴姐。我先代她恭喜你了。」
孫如浩還想再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便默默地轉身走了。
佟曉冬回到樓上時,夢琴和夢書都去夢畫的房裡了,便也去夢畫房裡看看。佟曉冬隱約聽說了夢畫要嫁人的事情,但從夢畫的表情看來,顯然她並不情願這樁婚事。
夢畫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夢棋的臉色也很難看,夢琴和夢書在小聲地勸慰。
佟曉冬忍不住道:「夢畫,你要是不願嫁,就不要嫁。」
夢書瞪著她,道:「這種事情哪由得自己說了算?」
佟曉冬道:「是有人逼迫嗎?」
夢書歎道:「沒有人逼迫。這是教主的意思。」
佟曉冬剛才在門外就聽到他們曾說起過「教主」,奇道:「你們說的教主究竟是個什麼人物?你們都被他控制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