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後,蕭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梳理著混亂的思緒。
出門沒看黃歷,什麼倒霉事兒都被她碰上了!出租司機把鑰匙掉進了大便池,坐在車上被突然衝上來的腦殘非禮。唯一一點收穫就是草叢裡飛出來的這張畫,那個叫「元灃」的傢伙還會在那個地方出現嗎?
是訂機票回溫哥華,還是留在這個鬼地方傻等啊?
萬年目前的環境跟溫哥華差太遠了,留在這裡,肚子裡的寶寶會不會覺得委屈?
指尖輕輕觸碰依舊平坦的小腹,猶豫再三,始終拿不定主意。
莫名其妙地再次想起了那個腦殘,哪家生出這樣的兒子可真夠爹媽喝一壺的!敗家子一個,糟蹋了那副安全感十足的皮囊!
掀起被子瞄向胸口,隱隱看到兩條淺淺的劃痕。嘲諷一笑:倒退一千六百年,定被滿門抄斬。鼻子發酸,眼前浮現出故人的身影:封印就在那裡,愛就在那裡……
決定留下,守著愛,守著他。拋開那副見鬼的畫,好歹還有一雙眼睛在武周山千年的石窟裡遠遠地望著她。
租了一套不大的公寓,傢俱電器一應俱全。未必會定居一輩子,只是希望能帶著望兒去那裡轉一轉。
注定是生生相錯,有花無果……
呵,何苦這樣咒他?
他站在石窟裡懺悔了一千六百年,但願這次可以瓜熟蒂落吧。
此後,她成了石窟的常客,三天兩頭總要去那裡轉轉,站在那面千佛袈裟前說幾句悄悄話,癡癡凝望著懺情千載的俊美容顏。
「往夕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昏暗的石窟內震盪著空靈的回聲,詫然回眸,這次被她逮了個正著,「你?」意外,又是那個腦袋短路的「少東家」。
對方看上去比她更意外,一臉狂喜直衝進洞門,誇張笑道,「呵呵,終於被我遇上了!這次別想甩了我,說什麼都不會再讓你溜了。」
面對一個「後天腦殘」能說什麼呢?眨巴著眼睛問道,「你確定認得我嗎?」
「我記起來了——你八成是哪個醫院的護士。印象裡好像被你照顧了很久——端茶,送飯,梳頭,洗臉,穿褲子……」
「呸,誰給你穿褲子?」下意識地看了看頭頂的大佛,莫名一陣心虛。
「當著大佛不說假話,你絕對給我穿過褲子。」
「那也不是沒有可能,我上輩子可能是你媽!」蕭竹心裡氣不過,想著法兒地編排對方。
「不對不對,我媽沒給我穿過褲子,替我穿褲子的肯定是下人。」滿嘴跑火車,表情卻比正常人還正常,嚴謹地補充道,「在我看來,不只保姆,司機、護士也算下人。」
「你家什麼成分啊?」貌似比她的階級還大。「成分」這個詞還是從席喬政那裡學來的,對方依此將她定性為「**分子」兼「封資修餘孽」。
男人抬頭望向高大的佛像,「反正不缺錢花。」
懶得陪傻子磨嘴皮兒了!擔心對方再黏上她,趁他分神轉身溜出了石門。
「哎,等等我——」冒冒失失地追上前去,一把拽住纖長的玉臂,當著來來往往的幾百雙眼睛旁若無人地大聲數落,「有了身子還跑?萬一出了意外,看我怎麼收拾你!」
該死!他眼睛是多普勒彩超,這也被他看出來了?暴露了肚子的秘密,咬牙切齒地叫囂道,「放手啊!我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收了錢的!想賴賬麼?說好了陪我三年,附帶生個兒子。」
「我什麼時候收過你的錢?你有沒有搞錯!」心裡覺得,對方要找的是那個騙了他幾十萬的女人。可被他一張羅,路過的人一定以為她為了賺錢出賣了自己的肚子。羞死了,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恨對方油鹽不進,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拜託,你真的認錯人了!」
「認錯了嗎?」疑惑地打量著她,揚手摸了摸下巴,「那麼說,收錢的那個不是你?那你為什麼懷孕?打算逼我娶你,還是勒索一筆?」
狠狠甩開扣著她手腕的大手,比吃了蒼蠅還噁心。近乎崩潰地大嚷,「喂,你給我聽好了: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我肚子裡的孩子跟你沒有一點關係。拜託你以後離我遠遠的,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狠狠剜了對方一眼,轉身向景區大門跑去。
「腦殘」不依不饒,跟在身後窮追不捨,「我脾氣差,你就不能忍一忍嗎?行了行了,別鬧了!哎,護士——護士?我答應了,娶你還不行嘛!」
「呸!誰稀罕嫁給你!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渣!」遠遠看見迎面而來的「長工」,暗自慶幸終於等到救兵了,緊走幾步憤憤地控訴道,「拜託你們把你家『少東家』看好,沒事別讓他跑到街上胡說八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的過失,把您嚇著了……」趕忙截住糾纏大肚婆娘的「少東家」,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讓她走嘛,趕明兒兄弟介紹您認識一車模,比她漂亮多了!」
「滾開!」被一大幫小子圍著,眼看著衣著寬大的女人出了山門,扯著嗓門大喊,「哎——護士,護士……」無奈,那想不起身份的女人活像見了鬼似的,頭也不回地出了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