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掩映,素紗臨風,拓跋燾一隻腳剛踏進左昭儀的寢宮,便望見芙蓉帳內信手撫琴的嬌艷女子。左昭儀說此女名叫慕容櫻,騎射女紅無一不精。
果然是人間絕色!可拓跋燾心裡的感覺始終不熨帖。如果是在無意間巧遇這美人,他一定會動心。可是經左昭儀這麼一介紹,那份驚為天人的感覺就沒了。隱約覺得那就是只肥羊,成心擺在那裡引誘他上套似的。
「櫻,還愣著幹嘛,過來拜見萬歲啊?」
女人嬌笑如花,蓮步裊裊來到他面前,「民女慕容櫻叩見萬歲。」
躬身去扶,媚香撲鼻;四目相接,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私下裡,不必拘禮。」分明感覺心跳快了幾拍,語氣忽然溫情似海。
左昭儀趕忙丟下個空子,舉步上了台階,「萬歲上座,跟妹妹聊聊,臣妾叫人預備些茶點。」
美色難得,拓跋燾莫名關心起對方的身世,「你父親是?」
「沒受過爵位。」
「因何?」
「萬歲滅燕之前,家父曾在朝為官,此後,閒雲孤鶴,隱居鄉野。」
「可惜了。生得這般美艷絕倫又知書達理的女兒,令堂定非等閒之輩。」
「萬歲過獎了。」乖巧地跪坐在率先落座的皇帝老子身旁。杏花飄落雲鬢,婉轉輕抬眼簾,「民女曾聽表姐說,萬歲英雄蓋世,想不出竟這般儒雅。」
假話——就他這張夜叉臉還談得上儒雅?淡淡自嘲,「朕是個粗人,那身龍袍是穿起來糊弄人的。」打量四下無人,冷不防握住對方的小手,壓低聲音說道,「換個地方說話?」
「這……」
「出宮走走,就咱們倆。」
女人六神無主,不停地望向左昭儀離去的方向,猶猶豫豫,拿不定注意。
拓跋燾忽然想起那個一提到出宮就興高采烈的野丫頭,有些掃興,戀戀不捨地放了手,「無妨,朕不勉強你。」對一個人敞開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敞開的對象更不容易。心不在一處,一晌貪歡,一夕放縱而已;亦或許,他已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拂去肩頭的殘花,起身告辭,「朕尚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先走一步。」
「萬歲,民女無心冒犯。」慕容櫻趕忙跪起認錯。
「不關你事,朕沒那麼容易生氣。」淡淡一笑,透著幾分淒涼。
「民女願往,只是怕表姐擔心。」
端詳了對方許久,釋然一笑,「朕也擔心,怕犯錯……算了,全當朕沒說過。」長襟一抖,闊步出了園門。
心裡惦記著那封請願書,小睡了一會兒再度跨入了驚鴻軒。撕開無名無款的信箋,書信上熟悉的字跡霎時驅散了一臉的愁云:呵,還是回來了……還沒跨進門檻就跟他叫板,勒令他開倉放糧、撫恤難民。沒錯,是命令,根本沒有回絕的餘地。
也不知此時她人在何處?很想見識一下尼姑光溜溜的腦袋。想不出那丫頭剃了頭髮會是什麼樣子,他愛極了那一卷如瀑的長髮。她到好,說剃就剃了!
望著漫天的落花發愣,唇角隱約勾起一抹壞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他放血,得看她的表現了……
晚膳前,左昭儀再次派人來請,又說慕容櫻自知冒犯了至尊,親自預備了一桌酒菜給他賠禮。
盛情難卻,去吧。那小美人這下八成要黏上他了。
什麼叫緣分啊?
在你希望遇到的時候正巧遇到,不遲不早,錯過一步,那份欣然喜悅的感覺就沒有了。而他此時的心境已經不是午前的心境了。
「美,真美,天女下凡……」燈下觀美人,皇帝老子不吝言辭,讚不絕口——僅僅是君子動口不動手。
慕容櫻長袖善舞,馮秀珠卻難免有些心急。心中嘀咕:萬歲爺什麼時候練出了這般定力?這樣也沉得住氣?妖嬈佳人展肢弄臀,莫非他一點都不動心?「萬歲以為我這妹妹如何?」忍不住試探一句。
「朕看上了!」眼珠子一動不地長在美女的身上。
「萬歲的意思是——」
「來人啊,即刻去吳王府把余兒喚來。他不是總嚷著要娶個漂亮媳婦嗎?朕看這個慕容櫻甚美,朕要把她許給吳王,左昭儀以為如何?」
「這……」太意外了!左昭儀一時回不過神,整個人愣住了。
「怎麼?昭儀是覺得吳王配不上此女?」
瞬間回了魂,「櫻是臣妾的表妹,吳王是小輩……這算什麼輩分?」
「咱們鮮卑人不計較那個。草原上只問男人女人,彼此愛慕就好,什麼輩分不輩分的。」心裡樂開了花:錦娘啊,這下傻眼了吧?朕風流,但不傻,明知道是陷阱還非得往裡跳嗎?更重要的是,將來馮氏擁躉濬兒繼承大統,勢必會排擠吳王,從此成了一家人,希望可以手下留情吧。
傻人有傻福,拓跋余碰運氣撿了個美艷絕倫的王妃,在朝廷之上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震動。馮氏和吳王聯姻,大臣們越發看不清風向了,甚至有人傳聞,萬歲可能會改立吳王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