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溝名副其實,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好一個世外桃源,蓬萊仙境。
蕭竹手裡攥著大把的野花隨口哼唱著清淡的小曲。唱些什麼自己也不知道,隨心所發好不愜意。
「一個『男人』,手裡捧著大把花花草草,唉!」拓跋燾拔下銜在嘴裡的狗尾草,搖頭晃腦地評價道。
玩兒興正濃,顧不得回頭,「不是男人,是閹人。有本質的區別!」她是「宗愛」,一個半男不女的宦官,「萬歲是在提醒小奴注意身份,還是在提醒自己有怪癖?」
「朕生就不喜歡濃妝艷抹的,這還不算怪癖嗎?」
隨手折了支細長的草葉,頑皮地掃過他的鼻尖,「瞎掰!哪天心情好了,我也學左昭儀一樣粉墨登場,呵,再把腦袋插成花瓶!」
推開刺癢的草穗兒,想打噴嚏又醞釀不出情緒,「偶然換一換口味,還是很受用的。」對著太陽望了半晌,終於還是放棄了努力,「吉日不如撞日,朕現在就把你扮成花瓶。」俯身採了把野花,在她耳邊淺淺一吻,柔聲呢喃,「稍等片刻……」
蕭竹咯咯一笑,目光倉惶掃過百步之外的隨行衛隊,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拜託,幾百隻眼睛在看咱們呢。」
「在他們眼裡,朕已然是個怪物了。索性讓他們看個夠吧。」越發張狂,大手一攬將她裹進懷裡。
心中竊喜,放肆地環住他的脖子,吟唱著萬年市井新近流傳的詞曲,「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木蘭辭》!朕也聽說了,不知是何人所作?朕喜歡故事裡替父從軍的女子,甚至想過要納其為妃。」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那個女孩子,平日裡總盼著有人能陪你上戰場。」記憶丟失,以為那只是鄉野間發生的傳奇故事,「故事的真實性讓人質疑:那些人眼睛都瞎了嗎,怎麼會看不出她是個女的?」
帝王放下手裡的花花草草,寵溺地撫過她的後腦,「你說,遠處那些宿衛看得出你是男是女嗎?」
焦慮地皺起眉心,「我想——應該看得出來吧?我擔心萬壽宮上上下下都在裝聾作啞。」
「你怎麼知道軍隊裡的士兵不是在裝聾作啞?」繼續擺弄著已初具規模的花環,「那個丫頭可能在軍隊裡找到了靠山。」司馬寶胤,揮之不去的陰影。死了很久,卻還住在他心裡。
揚起粉拳輕輕打在他肩頭,「去你的!好好一個女孩子被你說成了什麼?打仗就是打仗,你以為將軍們都跟你一樣不正經麼?」輕輕點了點他的眉心,看似恍然大悟,「哦,你說的那個靠山不會是你吧?」只有他才有可能玩兒得這麼出格。其他的將軍如果這樣做,多半會被知情的小人狠狠參一本。
大功告成,將五顏六色的花環叩在她的腦袋上,邪門一笑,「在朕的印象裡,她沒你這麼招人喜歡。不然,呵呵……」
「不然什麼?你就留著她長伴君側了?」覺得腦袋上的「大花盆」有點偏離重心,趕忙用手扶正,「這麼說,花木蘭不是個故事,確有其人?」
凝望著她眉心的天眼,深深一吻,笑道,「不必擔心,朕已經得到了天底下最可愛的女人。」
午後的熏風輕輕掠過,桑林沙沙作響,金色的陽光在晃動的枝葉間閃著鑽石般的光芒。枝椏間的果實大多已經粉紅,仔細尋找,有的已經熟透發紫。
拓跋燾早已躍躍欲試,提起玄袍的下擺草草往腰間一別,一躍攀上樹枝,三兩下就躥上了樹中腰,喘著粗氣俯視笑道,「人不能不服老啊,朕年輕那會兒臉不變色心不跳,現在到好,好容易上來了,心裡還發虛,手腳不利落,總擔心會掉下去。」
嬌嗔一笑,「我在想:南朝跟你年紀相仿的劉義隆還能上樹嗎?」
「朕琢磨著,他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沒上過樹,更別說騎馬打仗了?漢人的皇帝大多從登基那天就圈在皇宮裡,直到駕崩歸天被抬出去。」
「應該也會偷偷溜出去玩兒吧?」
「出去也不過幹些偷雞摸狗的鳥事,馳騁沙場不是他們的特長。」
「感謝你的特長,不然我面對的可能是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老頭子。」話音一落,壞壞地吐了吐舌頭。
「再過十年,朕大概就會變成那個樣子。平了劉宋,也沒什麼仗可打了。」摘下幾顆晶瑩剔透的紫紅桑葚,俯身遞進她手裡,「到時候,你會嫌棄朕吧?」
「嫌棄?」假惺惺地拍著胸口,「你可嚇死我了。你是皇帝,誰敢嫌棄你!」
「朕要不是皇帝呢?」摘了把桑葉灑向樹下,落寞地歎息,「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羊倌——」
清澈的眸子裡閃過魅惑的一輪,「下來,我告訴你。」
點了點頭,順從地跳下枝椏,傻站在她面前。
忍不住發笑,附在他耳邊妖裡妖氣地說道,「你當初不是說,你是我親爹嗎?我信以為真了。你見過哪家閨女嫌棄自己親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