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蕭竹被窗外的大呼小叫吵醒,豁然起身,披著被子拉開一條窄窄的門縫。環廊上人影如矢,庭院中亂作一團。
皇帝老子三更半夜不睡覺,勒令所有人都起來陪著他胡鬧。一時間哭笑不得,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籠帽還沒找到,一個橫衝直撞的醉鬼就高喊著她的名字跌進了房門,「宗愛!」光噹一聲人仰馬翻,癱坐在地上倚著房門,「宗愛……在哪兒呢?」
蕭竹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跳槽的思維終於搭上了線,回應道,「小奴在此!」慌慌張張地衝上前去攙扶主子,「怎麼醉成這樣?也怪我一覺睡過了時辰。」
「宗愛——」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微瞇的狼眼直視她波光瀲灩的眸子。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原來藏在這裡啊,害朕一通好找。」話音未落一個傾身將她撲倒在身下,藉著園中迅速點亮的燈火注視著女人驚慌失措的小臉。
「不要胡鬧啦!大庭廣眾之下?」緊護著自己的胸口,在他迷離的眼中感覺到陣陣威壓。帝王急待宣洩的慾望從不在乎宦官宮婢的眼光,如若由著他胡來,她冒名頂替的身份必然會大面積穿幫。「老天啊,你好歹也該把門關上!」舉手之勞,極易達成的願望。
「朕等不及了……」醺醉之下,摸索著抽去她的腰帶,手忙腳亂地提起自己的袍子。
「不行……啊……你走開啦!」努力掙扎,拱起身子使勁兒向牆壁的陰影下挪了挪。外面的人還能看到她嗎,她可不想當著這麼多人表演那個。
壓在身上的醉鬼全然不買她的帳,一股酒氣迎面襲來,跋扈地闖進了她的唇齒。眼看著對方抖落了身上袍子,匆匆掃過壯美的胸背間幾處熟悉的箭傷,難掩顫抖的嗓音,「啊——拜託你,溫柔一點。你弄疼我了!」極不合作地扭動著身體,好容易將大半截身子挪進了牆壁背後。
之後的事情可想而知,主宰天下的是醉鬼的意志……
銷魂跌宕,蕭竹不禁有些眩暈,緊咬著嘴唇,生怕發出令人遐想的聲音。無奈身上的男人可不這麼想,大呼小叫的恣意放浪。
見鬼!那傢伙好像忘了他在幸「閹寵」。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展示「斷袖之癖」的鐵證。
醉時的蛟龍過於剛猛,蕭竹被渾身上下的隱痛驚醒時,才發覺自己睡在晃動的皇輿上。
聖駕啟程了嗎?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被弄上車的?揉了揉眼睛,拉長視線,宛如聖人的帝王盤坐在車子正當中,悶頭指點著鋪展的地圖。
「什麼時辰了?」女人柔弱的聲線打破了車輪滾動的聲音。
拓跋燾猛一抬眼,神色稍顯尷尬,「醒了?」起身坐回榻邊,自藥盒裡取出一枚曼陀羅丹放進她的掌心,「朕……咳,醉了……」臉紅脖子粗,吱吱嗚嗚地說道。
蕭竹順著眉,良久不語。宦官陰柔的嗓音忽然自窗外插了進來,「啟稟萬歲——」
「滾下去!」車窗內傳出帝王暴躁的呵斥。
「喏。」小宦官手提拂塵,連滾帶爬地退出了老遠。
蕭竹一樣被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手捧心口詢問道,「不問問出了什麼事嗎?」
四目相碰,拓跋燾瞬間別開視線,將混亂的目光投向窗外。不久,平穩行進的皇輿緩緩停了下來。
「怎麼停了?」蕭竹詫異地起身湊近窗口,寂靜的山林透過車窗上細密的孔洞呈現出一幅朦朧的圖景。左顧右盼,忽而雀躍地大叫起來,「你看那兒——鹿群!」一轉頭,小手指向儀仗前方。
霍然佔據了她的櫻唇,鎖定纖弱的腰身霸道地吸吮……
「嗚……不要……還嫌昨晚不夠丟人?」抵著他的胸口,固執地推拒,生怕被守護在窗外的侍衛看見。多餘的擔心——窗上那些小孔打磨得內徑大外徑小,裡面看得到外面,外面是絕對看不到裡面的。
抬起嫣紅的俏臉固定在眼前,抓住機會反咬一口,「都怪你!未經朕的同意,擅自離開駕前。害得朕整夜失眠,糊里糊塗喝了一整罈酒!」
「才不是呢,少冤枉人!昨晚之所以失眠是因為你整整睡了一白天。喝多了酒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大魏皇帝原本就是個酒鬼!」
悵然放她出懷,滿心挫敗地癱坐在地上,「該死,眼下還是眾人眼中的『色鬼』——沉迷怪癖的色鬼……」眉心一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圖上,悵然哀歎道,「治世明君淪為酒色之徒,朕這一輩子的清譽怕是毀於一旦了。」
跪坐在他身邊,眺望著窗外斗膽阻攔聖駕的鹿群,輕聲坦言,「一道《滅佛詔書》,你就別再妄想著名垂青史了。縱使一世豐功偉績,也逃不過一個『暴君』的罵名。譬如始皇帝『焚書坑儒』,不論對秦帝國的統治有什麼好處,都是不可否認的暴政。」
釋然一笑,「如你所言,朕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武皇帝』——朕並不喜歡這謚號……可那就是朕,朕的本性。」勾動她膝頭粉嫩的小指,「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天賦秉性,因時而生——沒有朕的殘暴,就沒有今日縱橫萬里的大魏國。」
糾纏著他的長指,「好酒好色就不是本性麼?『暴君』的罵名都欣然消受,怎麼就單單怕被認做『酒色之徒』呢?」
起身望向窗外,注視著壯美而雍容的雄鹿,「你說,那優哉游哉的鹿王是不是酒色之徒?只知道帶著一大群母鹿在山野間享樂,卻不知道替朕開道的弓弩手已經對準了他們。」
焦慮張望,自背後環住他的腰身,「別這麼殘忍,放了他們吧。趕它們走開就是了,不要傷他們性命。」
帝淒然輕歎,「鹿王幸而得你悲憫,而誰來悲憫朕?」側目掃過她的臉,揚聲宣喚,「來人啊!傳令弓弩手:放箭喝退鹿群,不得中傷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