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坐郎膝頭,蕭竹身上的病當下好了大半。揚起小手捧著風塵僕僕的面頰,反反覆覆地仔細端詳,「奇怪?照理說,這張臉實在不怎麼賞心悅目,還屬於一個年齡長我一截的『大叔』。你說,我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拓跋燾端起夜光杯,抿了一口從柔然繳獲的葡萄酒,愜意地說道,「朕與你有同樣的困惑。朕自以為好色,你很美,卻不是這萬壽宮裡最搶眼的。喜歡就是一種感覺,就像偏愛菊花的人很難愛上牡丹,縱使它國色天香,也只是乘興看幾眼,多幾眼就會覺得膩煩。」
「照那麼說,我不好色。」拓跋大叔的這張臉,實在談不上養眼。
「是嗎?」大手不知何時已溜進了衣襟,結實地包裹著血脈搏動的豐盈。
「要命啦——」扭動著身子,低咒道,「我差一點點就病死了,你不曉得什麼叫憐香惜玉嗎?」
「還說不好色?朕剛一伸手,你就想起那事兒了。」壞壞一撇嘴,貼在耳邊揶揄道,「朕要是不做點什麼,想不出你會失望成什麼樣子。」
「再欺負我不理你了!」按著胸前放肆地大手,臉色潮紅,氣息開始不穩。
「閉上眼睛,乖乖從了朕……陰陽和合,保證藥到病除……」
半推半就,任他揉碎在身下,「這樣的郎中,誰信得過呀?」
「色郎中——專對治雙鳥離分之症。」不疾不徐地寬衣解帶,邪魅的狼眼瞇成兩條窄窄的縫兒,「大半年沒聞著女人味兒,朕等不及了……」
難得的溫柔。印象裡,他還是頭一次這麼小心翼翼的。因為身體的原因,蕭竹並沒有太強烈的感受,不過還是有一種溫暖的滿足感。
病著,給予著,銷魂的激盪過後,仰視著孩子般純淨的笑靨,輕撫著他的後腦,「你已經無可救藥了!坐擁天下美女,卻單單糾纏我這個半死的人。」很多事情的答案就在轉念之間。慾望就擺在那裡,而病中的你可以因為他的貪婪而埋怨他不懂憐香惜玉;也可以因為他沒有厭惡和嫌棄而深深感激。
沒有拒絕,因為她也貪婪。
貪婪就在那裡,正視它。愛,就在那裡……
拓跋燾溫情滿滿地吻上透著幾分倦意的眉心,隱隱有些窩心,「不許胡說。你死了,朕可就沒伴兒了。萬年的天氣要到四月裡才會回暖,你這病不宜再拖了。朕想好了,三日之後起駕前往洛陽。」
「萬歲剛剛還朝,又要起駕前往洛陽嗎?」聖旨一下,朝野嘩然。
大司徒崔浩滿心不悅,撇下朝堂上的太子和伏跪在地的滿朝文武,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回到府中,私下與幾名親信大發牢騷,「萬歲此舉必然會引起南朝的揣測。與柔然一戰兩年,國家需要休養生息,得勝歸來的將士期盼免除兵役。烽煙一旦再起,苦的是我中華的億萬黎民!」
「司徒大人真乃周公再世,既有如此雄韜偉略,何不入宮與萬歲言明?」郗標拍馬屁的功夫向來享譽朝廷。
閔湛自認足智多謀,趕忙上前勸阻,「卑職以為還是以觀望為妙。萬歲心裡究竟有什麼打算,目前還看不清楚。倘若聖上真有揮師南下的打算,司徒大人這番肺腑之言,可就成了裡通外國的罪證。別忘了,咱們可是漢人,在那些胡人眼裡始終有著另一重身份。」
一個模樣俊秀的年輕人插進話來,聽聲音彷彿是名內侍,「宮中傳言,萬歲此次巡幸洛陽都是因為『中常侍』。有人還聽萬歲念起一闕《伽藍雨》,大概是一首關於『情郎出征,一等再等』什麼的濃辭艷賦。」
崔浩越聽越氣,恨得咬牙切齒,「靡靡之音,亡國喪志。『閹寵』不除,日後必成大禍!」
郗標接話說道,「司徒大人說得可是那位『九千歲』嗎?聽聞萬歲對其言聽計從,就連太子爺都要讓他三分,奉勸司徒大人還是不要招惹此人為妙。」
往事浮上心頭,崔浩不禁奸佞一笑,「你們以為太子當真害怕一名『宦官』嗎?沒那麼簡單!不瞞諸位,就在樂安王暴斃那夜,太子曾冒著傾盆大雨偷偷摸摸地溜進了瀛瀾苑。依老夫看,兩人想必早已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那『閹貨』認的到底是哪個主子,諸位仔細琢磨琢磨,想必也能猜透幾分。」
閔湛低頭想了想,看似恍然大悟,不停地點頭輕歎道,「難怪萬歲回宮之後沉迷溫柔鄉里,而鑄成大錯的太子還在繼續監國。」
郗標也彷彿想明白了什麼,唏噓著附和道,「是啊,司徒大人原想借錯送藥丸一案殺殺太子的銳氣,誰料事情卻被輕描淡寫地翻了過去,而事後萬歲反倒越發偏袒太子了。想來那個宗愛怕是在萬歲耳邊說了司徒大人不少的壞話。」
崔浩手捋長髯,笑容輕蔑,「此番平定了漠北,萬歲一日未登朝堂,又被哄去了洛陽。太子晃與『宗愛』二人這出雙簧,真可謂用心良苦啊!」更讓人擔心的是那闕《伽藍雨》,萬歲從前對沙門恨之入骨,眼下卻在縱容一名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