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端陽佳節,湖心島上忽然來了兩個漂亮的孩子,歡天喜地地蹲在蕭竹的房門外逗弄著成群的雀兒。不知過了多久,孩子有些膩了,轉而對門廊上菖蒲編製的蚱蜢發生了興趣。
蕭竹正對著鏡子梳理著長髮,不忘將採來的波斯菊插入鬢角。聽到有人敲門,十分開心地起身相迎。畢竟很少有人來訪,即使是那兩個宦官,也會讓她開心。
意外的是,眼前居然是兩個孩子。女孩兒的年齡彷彿大一點,規規矩矩地站在後面。男孩子看起來神氣活現,帶著金項圈,頭頂的兩側各挽著一條辮子。
「你們是坐船來的嗎?」蕭竹首先做出一個合理的假設。
「那當然。今天是端陽節,老夫子放我們的假。對了,我們倆是偷跑出來的,天黑前就得回去。」男孩子問非所答。
女孩子心眼比較多,趕忙扯了扯對方的衣袖。
男孩子胸襟坦蕩,大咧咧地說道,「婉兒,別那麼緊張,這個姐姐不會把咱們偷跑出來的事告訴父親的。」
「你是?」蕭竹藉機發問,看得出小男孩很畏懼他的父親。
「我父親是當朝太子。我叫拓跋濬,他們都叫我世嫡皇孫。」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小美人,「她叫馮婉兒,是左昭儀的侄女,現在宮中給我伴讀。」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蕭竹輕輕蹲下身,溫柔地摸了摸對方的小臉,「那麼,你們兩個敲門有什麼事呢?」
「姐姐,我想要門上的那只蚱蜢。」女孩兒揚起銀鈴般的嗓音。
「這樣啊。」蕭竹起身摘下蚱蜢,欣然塞進皇孫的手裡,「喏,拿了東西馬上回家,太晚了,你娘會擔心的。」心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莫名覺得很傷感。
拓跋濬撓了撓頭,紅著臉將蚱蜢遞給了馮婉兒,兩人相對一笑,匆匆謝過慷慨的姐姐,沿著石階一溜煙跑下了山。
蕭竹站在山頭久久眺望,終於看到了劃過樹梢的畫舫。忽然有一種衝動,她要是有個孩子該有多好。
習慣性地在那個「猴子」的故事裡尋找著自己,它的思想模式開始變得不規則和難預測了,她開始憑借自己的喜好編織夢想,貌似有些不安於現狀。
貪玩的孩子終於在天黑時回到了家,太子府上下早已亂作一團。好好一個端陽節因為太子的責罵和太子妃的眼淚黯然褪色。唯一一點欣慰就是那只草編的蚱蜢。
拓跋晃聽跪地認錯的兒子將整整一天的行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瀛瀾苑的姐姐和馮婉兒手裡的蚱蜢。就這樣,那個活靈活現的草編就到了一個不該擁有它的男人手上。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出去透透氣,可能因為與王妃吵了幾句嘴,也或許是因為春意盎然的翠綠蚱蜢……
步輦直入萬壽宮,在太液池邊駐足。細細的月牙不知何時爬上了樹梢,望著湖心島上的一縷微光……
隱約記得瀛瀾苑幾年前遭遇了一場大火,華美的宮殿一夜間化為灰燼,只剩下幾間靠近院牆的偏房。就這樣登上了畫舫,就這樣踏上了石階,就這樣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望著窗內忽明忽暗的燈光。
良久,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猛然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誰料到一步踏空,打了個踉蹌,慌亂中碰倒了門廊下的水桶。
砰——
「誰?」房內傳來警覺的女聲,蕭竹當下滿心惶恐:這山上連只野貓都沒有,難道水桶自己會動?吱扭一聲推開了門,端著油燈向廊下張望。
拓跋晃有些尷尬,無奈被逮了個正著。想不到這黑燈瞎火的晚上,一個小女子居然有膽量追出來。想了想,又在意料之中,她曾經還用劍指著他的父親。跑不了,不跑了,隨口找了個話由,「今兒是端陽節,你送了濬兒一隻蚱蜢。濬兒說他很喜歡,懇請本宮給你些打賞。」
蕭竹並不關心賞賜,詫異地問道,「今兒是端陽節嗎?」靦腆一笑,「我這裡沒有日曆。不過,也不需要知道這個。」失落一閃而過,由衷地讚美道,「你兒子很討人喜歡。一隻草葉蚱蜢,皇孫喜歡就好,不必掛在心上。」
「你是說,你不受打賞?」聽起來,對方好像是這個意思。
「那得看你賞我些什麼?」這裡又沒有雜貨鋪子,金山銀山對她有什麼用呢?
拓跋晃莫名有些失望,他就知道對方會開出價碼。她不是一般的貪心,這一點他老早就見識到了。她想要的是江山,想要生個兒子把他換掉。
誰知對方討要的賞賜卻大大出乎他意料,她想登上那只畫舫在太液池上蕩幾圈——
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