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情史:暴君的曼陀羅 魏宮舊制,子貴母死 第336章 慈心對戰屍骨殘存
    雨聲潺潺,拓跋燾注視著神情激憤的女人良久,落寞地低下了頭,「萬壽宮……你以為朕還能回得去嗎?」心緒凌亂,黯然合上眼簾,迴避那雙執著的淚眼,「盛樂變亂,萬壽宮怕是早已落入了太子的控制之下。朕這個時候帶你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太子不忍殺朕,然而朕一入宮門就可能被切斷與外界的所有聯繫,軟禁寢殿,直至老死。」

    「可……」她的望兒呢?太子晃會妥妥當當地把他安葬了嗎?

    「朕若自顧不暇,如何庇護你?哪裡還有能力置辦望兒的喪事?」此時絕不能回宮,除了以上的顧慮之外,更多的是為那屍骨無存的幼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叫他如何與她交代?攬著羸弱的削肩,滿心愧疚地安慰道,「朕答應,一回到鹿苑就致信太子,請他妥善安置望兒的遺骨。來日方長,朕定重辦喪事,華殮厚葬。」

    雙臂緊緊圈住挺括的腰身,悲痛欲絕,「佛狸……我好委屈……你告訴我……望兒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帝神色暗淡略顯倉皇,輕輕搖了搖頭,「至今尚未有人呈報。」頓了片刻,找回了一絲平靜,「礙於太子的威懾,往後或許也不會有人呈報。望兒他已經不在了,惟願他能早日超生。一副屍骨,忘了它吧。身子才剛剛恢復,要節哀啊。」

    「我知道不該為一副皮囊執著,可那骨肉畢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是夢也好,我信了。孩子沒了,你叫我怎麼能不傷心呢?」

    「世間一切皆是因緣和合的結果。望兒死於變亂,可這變亂又因何而起呢?放下吧,你自詡虔誠佛子,事情輪到自己身上就看不開了麼?」

    「我看得開,所以才沒有跟著望兒一起死掉。」蕭竹凜然仰視著飽藏傷痛的眼,「可我不會寬恕。我為什麼要寬恕?有人殺死了我的孩子,我不該向他討個公道嗎?由著一個連孩子都不肯放過的兇手逍遙法外,天理何在?」

    「你在怪朕。」她凜冽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毫不忌諱,憤然背過身去。「怪你——不公道!」

    「朕理解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雙手搬回背離他的身子,「朕又何嘗不心痛?望兒一樣是朕的骨肉。可憐他生在帝王家……父子爭鋒,手足相殘——是命吧?」權利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它會使人變得瘋狂,以至於全然泯滅了人性。生在帝王之家,自幼耳熏目染,愈發助長了對於權利的貪婪。

    「命……望兒的性命我已經無力挽回了。幸而我還能左右另外兩個活人的性命——」冷冷一笑,「兇手,還有我自己。」

    拓跋燾濃眉微攢,心底陣陣絞痛,「或許,朕不該說這些,明知道說服不了你,反倒落得一身埋怨。」

    「是的。我們的孩子沒了,你應該履行一個父親、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面對兇手,即使你不忍拿起屠刀,也該站在我身後做個冷靜的旁觀者,不是嗎?」

    站在某個角度看,她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可左右權衡,總覺得哪裡不妥。感覺自己就像個風燭殘年的失敗農夫。膝下的兩個兒子為了爭奪收成慘淡的兩畝薄田而大打出手。一個兒子不幸死在了另一個兒子的手裡,他當真要把僅剩的那個送到官府償命?

    莫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包庇逆子不盡完全出於憐子之心。自私的想想,兩個兒子都沒了,誰來延續家裡的香火,誰來給他養老送終?

    公道——

    的確能讓死者瞑目。可對於那個老者,對於那個家,有什麼用?

    雨停了,瓦簷上還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千絲萬縷,匯聚成清澈的小溪,流入石徑邊洩水的溝渠。

    赫連皇后心底的自責漸漸被陣陣襲來的恐懼代替。聖駕就要還京了,喪子之痛下的拓跋燾究竟會怎樣處置她?孩子畢竟是她送回安樂殿的,雖然她這樣做的初衷是想替對方解圍……

    淚眼模糊,舉目看見一名身著銀甲的禁軍都統急匆匆地步上殿來,撐起千瘡百孔的堅強,趕忙抹了把眼淚。

    「卑職參見皇后娘娘。」單腿跪地,拱手一拜。

    「有什麼進展?」但願對方能找到孩子的屍體,以便早一天裝殮,入土為安。

    「大雨過後,臣等在冷宮牆外繼續巡查。簷下泥土因雨水沖刷,露出幾塊寸許長的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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