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衛走了,另外一個橫刀把守在門口,風雪連天,就這麼困在了裁縫鋪裡。
蕭竹開始反省自己方才過激的言辭,聖旨很快就會請來,甚至還會多出幾條嚴重的罪名。逞一時之快,這又何必?
遺憾的是她管不住自己,一想起那個混蛋男人,她就變得神經兮兮。
屋子裡異常的安靜,雪片落地的聲音遮蔽了眾人壓抑的呼吸。抱緊雙肩找了個暖和的地方坐了下來,恍然發覺陰冷的北風早已打濕了單薄的衣裙。
賈周掀起門簾的時候,拓跋燾意外地看到了那張久違的臉。衣衫單薄的女人靠著炕頭的木櫃睡著,睡得很甜。
心魂動盪,腹底突然攢起莫名的邪火,他知道那不單單是恨,彷彿被壓抑著的什麼浸泡得軟軟的……
嘩啦一聲抽出侍衛的佩劍,緩緩走到女人面前,劍鋒一提挑起女人尖尖的下頜。
「啊……」蕭竹赫然驚醒,低眉注視著陷入下頜的劍鋒,不敢抬眼,目光順著劍身滑向持劍的手。
是他?
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倉皇抬眼,對上男人死水般的臉色。眸子深邃而危險,讀不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朕聽說,有人索要聖旨。」
「不錯,就是我。」劍鋒冰涼,下頜隱隱滲出血絲。
「聖旨沒有,路到是有一條——」
蕩動的眸子裡似有恐懼,而更多的卻是憎恨。
「死!」
冷笑一聲,「呵,你已經殺了我……」久久注視著男人冷硬的輪廓,冷不防起身撲上前去,「你——把望兒還給我!」
拓跋燾下意識地收回劍鋒,怎奈憤怒中的女人發狂似地扯住他的衣領,放肆地廝打,寶劍光噹一聲落在地上……
仇恨的小手無情地落在胸口,他說不清為什麼要縱容她。一個令敵國聞風喪膽的大英雄,在這個女人面前卻毫無殺傷力。
不!他不信,他不相信自己會敗在她手裡!
反手一搡,女人的身體像狂風中的落葉一樣閃出了老遠。龍顏扭曲,對著圍觀的人群大喝一聲,「都給朕出去!」
心漸漸被壓上頭頂的恐懼吞沒,蕭竹惶恐地垂下眼,不敢再挑戰帝王眼中的怒火。拓跋燾步步逼近,女人聲討的氣息開始不穩,「只我們兩個,會遭人閒話的。」
「朕可以告訴你,方才在場的那些人,一個都不能活。」
「你憑什麼?他們招惹過你嗎?辱沒你的人是我,有恨有怨大可以衝著我!」
「你以為你能逃脫?」目光落在她袒露的胸口,輕蔑一笑,「放心,送出去的東西,朕不會再要了。天子有天子的原則,絕不與人共享,你就是求朕,都不會了。」
「誰稀罕求你,我沒那麼下賤!」
大受刺激,一把扼住叫囂不止的喉嚨,將她狠狠抵在櫃門上,「你是朕見過的女人裡最下賤的一個!天底下有幾個女人先跟了老子又從了兒子?換一個女人,早就自盡了。可你呢?」心中隱約浮起一絲不自信:她不會求他,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在他兒子的懷抱裡獲得了滿足?抑或是在嘲笑他不及秦王?
吃力地推開暴虐的手,橫眉冷對,「我苟延饞喘的活著,是為了望兒;不是為了給你看,更不是讓你這個混蛋評價我!」扭頭閃躲,吃了對方狠狠一記耳光。
甩過臉頰的大掌不停地顫抖,拓跋燾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分不清身體裡迸發出的是怒火還是慾火。只是迫切地想要侵犯她,不欺上她的身子不足以發洩心底的憤恨。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
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嘩的一聲撕下女人胸前繡著菊花的闌裙,他恩賜的「封印」就在哪裡,現在卻成了別人的領地!顫抖地薄唇貼在她耳邊,不知是在強迫她還是強迫自己,「有人動過它了……為什麼允許別人碰它?」
女人喘著粗氣,依稀可見的淡粉齒痕隨著突兀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忽然破涕為笑,「呵,呵呵……拓跋燾,你看看吧,這滿身的傷痕,全都拜你所賜。還有看不到的,在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淌血。」
指尖小心翼翼地觸及他犯下的「罪行」,完全體會了她當日的疼痛。當初將這難忍的疼痛強加在她身上的時候,就該想到今日的報應!
她疼——
揭開封印的一刻,他更疼……
耳邊浮起隱忍的抽噎,蕭竹神情木然,暗淡的眸子幾乎失去了光圈,「把手拿開……請萬歲爺自重!」
「你住口!朕不需要你來提醒!」牙齒陷入了白皙的頸背兒,隨即聽到女人哀怨的苦吟。
異樣的滿足,唇齒間濃重的血腥讓難以啟齒的快 感在意識裡蔓延開來。無從發洩,用殘忍的撕咬守護他不能逾越的雷池。
出乎意料的是,掙扎中的女人居然還了口,死死咬住了被他扼著臉頰的拇指。
「啊——」掙不脫,她打算咬斷它嗎?「你找死!」
女人瞇起雙眼,冷冷地睨著他,全然沒有打算鬆口的意思。
「你就這麼恨朕嗎?」長指插進發間,猛然一提,使她高高揚起下頜。幸而抽出了劇痛的拇指,只是血淋淋的。
「是恨,恨不得殺了你!」疼痛,不知是來自心裡,還是來自肩背上的斑斑咬痕。
「因為望兒?」眼角緩緩瀉下一縷清淚,狠狠推離她的身體,「他過得很好,長大了不少,拉著皇后的手可以走得很穩當。每天都開開心心,你盡可以把心放進肚子裡。」
「你以為,我會因此而感激你嗎?」
「為什麼不?」解下肩頭的賈哈丟在她坦露的胸口上,「魏宮舊制『子貴母死』。進退取捨,朕捫心自問,不欠你什麼。」眼下看來,子可以貴,母不必死——
只要,他肯放下愛情。
蕭竹散漫的目光落在褶褲下殘雪化盡的馬靴上,狹窄的視線被男人如炬的目光壓迫在蕩動胡袍的長襟之下。
拓跋燾終於將滿心的委屈吞進了肚子裡。離棄已成定局,何必留下熬人的念想?在她心裡,他已然成了一個借腹生子又始亂終棄的負心郎,既然要恨,不如恨得徹徹底底,「朕派人送你回府。就說,馬伕當街衝撞了朕,婆子袒護多嘴,皆被朕就地正法了。」
「為什麼單單留下我?」做為主子,她才是始作俑者。就這樣回府,不是太可疑了嗎?
揚手挑起厚厚的門簾,淡淡回望,「秦王不會問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