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夜宿民居,萬壽宮內亂作一團。燭光忽明忽暗,影影綽綽,妒火中燒的宮妃們再次彙集到了皇后的寢宮裡。
赫連淑妃人還沒進門,驕橫的聲音已刺穿了蕩動的珠簾,「皇后姐姐,這,這也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聽說萬歲今日親自將那賤人接到了『九華別院』,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見回來!」
左昭儀提前一步落了座,貌似平靜地勸說道,「回來?呵,淑妃少安毋躁,坐下來慢慢等吧。」
「要等到什麼時候?」娥眉懸挑。
皇后冷著臉,閉目坐在主位上,「急什麼?該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的。」
右昭儀恨得咬牙切齒,瞥了眼在身旁坐下的淑妃,「就是嘛,回來了也不會召見你我,急有個屁用?」
「沮渠妹妹,你不急嗎?心裡面怕是像貓爪一樣!」左昭儀成心奚落,心頭一酸,揚聲自嘲道,「姐姐收拾了那兩個狐狸精之後,萬歲去年到是去過我那邊一次,板凳還沒坐熱就帶著數百親軍到河西打獵去了,從那以後每逢初一十五就只見封賞,不見人影了。」
皇后幽幽歎息,疲憊地撐著前額,「哀家到是常常見……只是,不聞不問,不陰不陽,不冷不熱。」
淑妃酸溜溜地插進話來,「您就知足吧,姐姐好歹還見得著面,我啊,連根毛都挨不上!」
右昭儀淒然苦笑,「我沮渠氏啊,只當沒嫁過男人!西涼亡了,萬歲爺心裡只惦記著我那群流亡西域的兄弟,怕是連我的模樣都給忘了。」
左昭儀不知是安慰,還是成心給對方添堵,「我們這些做公主的,就是這個命。可惜你沒有萬歲那樣英雄豪邁的兄弟為你撐腰。當初你那親哥沮渠牧犍背著萬歲的姐姐武威公主跟李氏私通,居然妄想把人家給毒死。結果怎麼樣——公主一封家書,咱萬歲爺一怒之下嘁哩喀喳就把西涼給滅了。」
皇后眉心一斂,語調明顯透出幾分不耐煩,「行了行了,少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說起來你我姐妹誰人沒有讓他人作為笑柄的短處?都說說,眼下怎麼辦啊!」她那些兄弟也曾英雄蓋世,統萬城一戰歸順了朝廷,之後卻因倍受猜忌再次叛變,最終都被那心狠手辣的傢伙給殺光了。
「姐姐要我們說服在朝親信勸諫萬歲接那妖孽入宮,我們已經照辦了。可歸根結底這事兒還得萬歲點頭。」
「我看是萬歲護短吧?」淑妃連日來思量再三,終於想明白了。
「人若進不了宮,哀家拿她也毫無辦法。如今這賤人又入主了九華別院,唉……」那裡可不是荒郊野外,周圍皇族宗室密集且守衛森嚴,她即使握著刀子也尋不著機會下手啊。
「我說,那個寡婦不是帶著個吃奶的娃兒嗎?可否從那孩子的身上下手?」右昭儀風聞言事,雖有口無心卻正中要害。
「具體怎麼辦?」以孩子「脅迫」對方這種話,斷然不能從她這母儀天下的嘴裡說出來。由對方白癡的口中說出,正中下懷。
誰料赫連淑妃偏偏是個沒心眼的,「姐姐,咱們不如想法子把那小娃兒弄到手,而後,令其自行了斷。」
皇后轟然起身,厲聲呵斥,「放肆!軟禁人質之事是你我之輩可以做的嗎?更何況,那孩子若不見了,萬歲自會一查到底,你以為能瞞得過去?」
「姐姐有何妙計?」左昭儀只是問,不發表任何意見,以免在他人面前留下口實。
「哀家私下裡潛人於市井間接觸過那『菊夫人』的婢女。對方說,她家新主人——也就是萬歲爺愛屋及烏,極寵愛那孩子。」
「呵,怪了,宮裡的孩子那麼多,也沒見他親近哪個。」左昭儀暗自揣測,那娃兒莫不是他拓跋燾的種?
右昭儀長舌大嘴,傻呵呵地接了話茬,「那個,不是龍種吧?」
「這個嗎——你到提醒了哀家……」是便是,不是也可以是,只要那孩子是皇族血脈,且深得萬歲的喜愛,東宮裡那觸怒龍顏的太子爺便要如坐針氈了。計從心生,於是端茶送客,「得了,這夜也已經深了,妹妹們各自回宮歇息吧,容哀家再想想……」
該怎樣才能將她的心思不著痕跡地傳達給太子呢?
對了,那拓跋晃不是號稱「彌勒轉世」嗎?玄高和尚一死,正如振奮的雛鷹斷了翅膀。
阿彌陀佛,這事兒就全仗我佛庇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