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住在這裡的不是我,又會怎樣?你還會說出『麻醉時的消遣』這番話嗎?」雁落羽預料得到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女人半推半就,男人強取豪奪……
「那不一樣!你甚至可以把此事看做朕的胡鬧,僅限於成全一時的遐想,滿足掌控的慾望。『她』若不言謀反,朕許沒這般執拗的心情,玩弄之下是一份殘酷的懲罰。」
「懲罰?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愛的時候,只用身體說話;憎恨起來,同樣用身體表達。我不知道男人壓在身上到底代表著什麼?你讓我更加堅信,愛與恨沒有臨界,原本就是一回事情。你敢說你所謂的懲罰不是色慾熏心嗎?」
「你先下來!」帝王牽心於繡屏內模糊的人影,「好好好,朕承認,朕的確動了邪念。該死的,你先下來!」
「我死了,與你何干?你大可以把這孩子帶走,再為他安排個母親。」
一念閃過:如過她真的跳下去,一切都變得好辦了。然而,他捨不得……見鬼!
「就此放過我吧,只當我從沒出現過。」隱約覺得這並非自己的真心話。一年半載,她一直盼著他來……
「朕不願意!」
「非要逼死我?」
「死了也是朕的!」心一橫,闊步闖進屏風,直奔榻上的孩兒。
「你想幹什麼?」跨出窗口的女人險些跌出窗外,驚慌失措地望著神色陰鬱的男人,「你放下他——」
「下來!」狼眼中迸射出的血光讓人不寒而慄。
「那是你的親骨肉……」虎毒不食子,她不相信……
「照朕的話做,不然,朕就掐死他。」純粹的恐嚇,他做不到,對付這個性格過激的小女人,只能選擇更極端的辦法。
「你沒人性!」流著眼淚放聲咒罵,卻還是將跨出窗外的腿乖乖地收了回來。神,沒有凡人的感情。「理」是跟有情義的人講的,一個冷酷無情的衣冠禽獸,你拿他能有什麼辦法?忽然間明白天子為什麼稱自己是龍——神聖,卻是世間最暴虐的畜生!
「沒了你,朕還要他做什麼?他只是朕與你之情的附帶品。」拓跋燾低頭看了看嬰兒漂亮的面孔,像她的母親。如願摸到了孩兒襠下驕傲的「龍脈」,臉上霍然泛起得意的笑容,勝過攻陷了敵國的都城,「還愣著哪兒幹什麼?請安吧,幾日不見連規矩都忘了?」
他無非是想她如套著韁繩的驢子一樣正視他是她的主人,以勝利者的姿態告訴她,她永遠都贏不了他。她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屈服於令人沮喪的事實。抹著眼淚隱忍地伏跪在地,「奴婢叩見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注意力全在逐漸停止了哭鬧的孩子身上,似乎無視於她的存在。
瞥了眼揪著老子髮辮的小胖手,暗暗撇了撇嘴角:可惡的小東西,怎麼就不曉得哭鬧著找媽媽呢?被鐵鉗一般的大手舉過頭頂,還一副萬分享受的神情。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兒子,天生就喜歡騎在別人頭頂。
紫英站在門外看傻了眼,怯怯地繞過屏風,端詳著可能是天子的夜叉臉。夫人說,從前天天守著皇上原來是真的?這孩子就更不得了了,居然是如假包換的皇子。跟戲文裡說的都不一樣,敢情都不是兩耳垂肩,雙手過膝。
「這奴婢叫什麼?」拓跋燾終於注意到了那天縱傘行兇的「兇手」,故意皺起眉心沉聲質問。
「叫紫英。」雁落羽無精打采地靠在窗邊,應了一聲。
「不好跟主子用同類的稱謂嘛。都是菊花,沒大沒小的。」
「紫色的野菊花是比較小的啊?」小丫頭不想改名字,急不可耐地插了句嘴。
「混賬,主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並未針對「主犯」,狠狠白了一眼雁落羽,「不愧是得了你親傳的奴婢!」
「看不慣就趁早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免得在這裡有礙聖觀。」
「不妨事,好歹這眼裡還裝著些東西。這一年來,朕都以為自己成了瞎子。」將打著哈欠的孩子放在柔軟的小褥子上,對著不識眼色的紫英吩咐道,「下去歇著吧,你這奴婢還真不是一般的後知後覺。」一雙舊情人方才團聚,她就不能給人家留點空間說幾句貼心話嗎?站在那裡活像塊木頭。不,像監捨的牢頭!
「呃,我的名字就不用改了吧?」嘟著小嘴,先後看了看兩位主子。
「天啊,朕受不了了。像你這樣的女娃兒怎麼嫁得出去?怎麼就聽不明白別人講話呢?不提你那名字,自然是不改了,這麼一點小事也需要朕下道聖旨來告訴你?」
雁落羽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好了啦,你就不要數落紫英了。禁宮裡的奴婢都是打人堆兒裡一個個挑出來的,一個比一個聰明伶俐,市井間的苦孩子自是比不了,拜託你對她多一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