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突然駕臨,雁落羽心中大驚,腦袋發懵,身子發軟。探監的事就此敗露了,又一次被人抓住了「小辮子」。鬧到拓拔燾面前,對方不但不會袒護她,八成還會跟她翻臉。
努力控制著心底的波瀾,輕聲回話道,「請公主恕罪。奴婢思兄心切,偷偷跑來這裡乃是為了探望家兄。」
「不是私會情郎嗎?」側目望著監舍內的司馬寶胤。兩人之間的曖昧,她之前早有耳聞。
「公主誤會了。他……司馬大人與奴婢乃是故交,落羽一直將他當作兄長一般看待。」
「下賤胚子,你有什麼資格當他是兄長?胤哥哥是前朝皇族世子,你算什麼東西!」
「公主!」寶胤忍不住插進話來,「不可無禮。雁姑娘身為御前書女,官居三品,原姓乞伏,乃是西秦皇族——」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搶了去。
「呵,西秦麼?」嗤笑,鄙視螻蟻般的輕蔑,「原來是乞伏暮末家裡逃出來的賤貨!當年,我舅舅赫連定攻破枹罕,殺了乞伏暮末及其宗族五百多口,怎麼單單讓你逃走了?」疑惑地打量著一身宦官裝扮的女人:你是來報仇雪恨的嗎?
公主不提她都忘了,乞伏氏與赫連氏原本就有亡國滅種的學海深仇。想要解釋,卻被另外一間牢房裡的乞伏暮殳搶先開了口,「你是赫連氏所生?」鄙夷,嘲諷大笑,「報應啊!赫連定佔我西秦,殺我全家五百口。到頭來如何?還不是要把自家妹子送到萬年來侍奉魏主?半世豪邁,一樣落得個身首異處。鐵弗雜胡,難怪會生出這麼沒教養的公主!」
「你——反了!關在大牢裡還敢這麼跟本公主說話?信不信我稟告父皇宰了你!」
「你那兩個娘舅赫連昌、赫連定不是都因謀反被你父皇給宰了嗎?去告吧,老子眼睛要是眨一眨就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哥哥!」落羽連忙阻止這種過激求死的舉動,事隔多年,何必逞口舌之快?「公主息怒,恕家兄無禮。國仇家恨,我想公主能夠理解……」
「我為什麼要理解?為什麼?留著你們兄妹將來專門跟我們赫連家作對嗎?」瞟了眼始終沉默的司馬寶胤,「胤哥哥,勸你跟乞伏家的餘孽劃清界限,在這皇宮裡還是赫連氏說了算。」
「寶音,這又是何必?主上一統六合,我等還要計較往日十六國之間的恩恩怨怨嗎?照這樣想,後宮豈不變成了戰場?赫連夏滅了西秦,再往前,西秦又滅了南涼,哪國與哪國之間沒有國仇家恨,這皇宮裡還能安生嗎?」
「胤哥哥說得不錯,這皇宮裡本來就是戰場。我娘說,宮裡狼多肉少,想要什麼東西都得靠自己去爭去搶。牢牢把握住權利,吃了別人,自己才能活下去!」
落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不禁回憶起刑苑裡那位「咖喱大師」曾是皇后的師傅。
是卡莉告訴皇后這些話嗎?看來,長了三隻眼的不只有她。
不同的是,她只是聽聽,打心眼裡並不苟同,若非逼不得已始終不願照做。而皇后卻將它奉為人生的信條,甚至教給了自己的女兒。
「公主,你讓人害怕。」寶胤仰首輕歎,「呼——十四五歲,你的天真、善良呢?」
「胤哥哥,這個地方容不得我天真、善良。我娘說,我必須近早地長大。」
「成長常常令人惋惜,那意味著再也沒有機會享受快樂的人生,美麗的愛情。」
「不,我愛你,我會稟奏父皇把我嫁給你。」
「不要逼我。從此,我再也看不到你身上有什麼值得愛慕的東西,我不想跟權利生活在一起。」
「我是公主,這由不得你!」貌似堅強,努力將淚水擋在眼眶裡。她是天之嬌女,有的是辦法,只要她想,沒有做不到的事情。而心底還是莫名的挫敗,她愛的男人不愛她,拚命去壓抑的天真與善良又一次佔據了她……
「是的,公主。你可以逼我娶你,可你得不到愛情。如果你願意接受這樣的婚姻,我不會抗拒。可那注定是一出悲劇……」
「是啊公主,你親眼目睹了你母親的婚姻——」落羽剛一開口就被女孩尖銳的指責打斷。
「閉嘴!頭一個該殺的就是你!你既不是嬪,也不是妃,憑著一身狐媚長期獨佔龍寵。拜託你睜開眼睛看看吧,後宮那些獨守空閨的女人們都快被你逼死了。她們都是女人,也需要丈夫,需要男人。你的善良呢?你的慈悲呢?不要在這裡假惺惺的!」
一時間被怒目相對的小女孩問得啞口無言。如果唯一等同於愛情的話,她得到了,卻又在無意間傷了別人,是她的錯嗎?她不想為難任何人。只怪拓拔燾有太多的女人,這或許就是他始終不肯承諾唯一的原因,愛情之外,他背負了太多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