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落羽,你到底愛他什麼?
在寂靜的雪地上踏出一串深深的腳窩,單薄的褥褲濕透了,又凍硬了。
沒有答案,彷彿愛得很深,又彷彿從沒愛過。就像這朗月下漫無邊際的雪地,白茫茫一片……
堅信他愛著,又為什麼要離開呢?一場戰役還沒打響就急不可耐地做了逃兵。一個對手出現的時候,就立刻質疑枕邊的男人變了心,帶著衝動無明的怒火飛揚跋扈地讓出了陣地。
女人,不計較愛情的純度,不好;太計較愛情的純度,也不好;真正的愛情只有在你忽略純度的時候,才能感受到它的深度。就像海,容下的不止是水,還有魚兒、泥沙,所以才成就無比的深邃與博大。
有人來攻城掠地,勇敢的面對它,守住你的陣地,寬容他人就是寬容自己。一輩子的路很長很長,說不定只輸了頭一局?
拓拔燾跨著戰馬在晶亮的雪地裡艱難的跋涉,行進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急切的心。終於發現了一串綿延的腳窩,望著綿延遠去的足跡眼看就要發瘋了。咬牙切齒地咒罵,忽聽跟在身後的天璣指著冰雕玉砌的月亮地兒放聲大嚷,「萬歲,您看那兒!」
一襲纖弱的身影迎面而來,帝王騰地翻下馬背,疾步衝上前去破口大罵,「混蛋,混蛋!想逃跑?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的狼群正找不到食物充飢,你個蠢奴兒打算自己送上門去?」惡狠狠地提起拳頭接二連三地砸在她瑟縮的脊背上,力道驟減。此時,她僵冷的身子已嵌進大氅下溫軟的懷抱,依舊是訓斥的語氣,「滾回去!害朕夜半三更都不能就寢。」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正打算回去,就碰上了你。」圈著挺拔的腰身,像只乖巧的貓兒一樣貼在熾熱的胸口。
「還好不是孤身潛逃,不然看朕怎麼收拾你——非打斷你的腿,剝了你的皮!」找不到人就急,找到了就變本加厲,絮絮叨叨,肆意發洩著心底的怨氣。
雙臂攀上他的脖頸,「我想過要走,生你的氣。」
「因為那個營妓?」說起來這事兒也怪他自己,明知道她是醋缸裡泡大的,「朕只是想探探她的底細。朕很想知道她為什麼要冒充乞伏絳蕊?」
「我不高興你跟她有那種關係。」話題雖然尖銳,態度還算溫和。
「那天朕喝醉了……見鬼,這算不上什麼解釋,就算沒醉或許也會發生。朕想跟哪個女人在一起不需要特別的顧忌,朕是大魏國的皇帝!」
「你喜歡她?」超級白癡的問題。
「她很像你,這就是原因。」說著話將她抱上了馬背,「你呀,真真是老天派來懲罰朕的,早晚死在你手裡!」
「我以為,她今晚會留下來陪你。」
「明知她身份可疑,朕還有必要冒這個險嗎?沒把她發配到陰山為奴已經很仁慈了。想想你當初受的罪,唉……不說啦。」
上下打量對方,「你今天晚上好像很正常。」表揚,但聽起來像罵人。
「你的意思是朕平日裡不太正常?」在他來說,今晚這樣才叫失常。翻身跨上馬背。
「我希望總是這樣。」毫不客氣地躲進大氅,冰涼的小臉埋進熾熱的頸窩。
「朝中的王公大臣們可不希望。婆婆媽媽,像個欠了三年賦稅的老頭子。」
「本來就是個老頭子。兒子的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還當自己是小伙子?」
「你就別再打擊朕了,朕已經打算回宮養老了。」一隻手臂冷不防圈住她的胸口,「往後,陪朕在宮裡安享天倫之樂,嗯?」
「其實……我有點怕……」焦慮地攥緊他的拇指。
拓拔燾微微點了點頭,「朕明白。」對方在宮裡沒少吃苦頭,她是害怕陷入宮廷爭鬥,「太子一旦接手了朝政,後宮的局勢也會安穩一點。放心,沒人能把你從朕身邊帶走,有朕在,沒人能傷害你。」
「佛狸——」仰頭吻上他的下唇:或許這便是一個女人畢生渴求的承諾。女人最原始的夢想不過是一把庇護傘,一個遇事能將她擋在身後的男人。
溫熱的鼻息擦過沁香耳畔,「別誘惑朕,朕會受不了的。答應回宮之前容你修養,朕可不想做個言而無信之人。」
莞爾一笑,淺淺的梨渦在頰邊漾開一片春色:如果她方才一走了之,就注定錯過了今晚這段美麗的故事。
女人常常會抱怨男人給我們的不多,而我們在這場愛情裡面又付出過什麼?沒有一百分的一個人,只有五十分的兩個人。我們埋怨對方薄情寡義的同時,是否看見了自己毅然拋棄愛情時冷漠的臉?
愛是紅塵無盡的守候。男人一旦不如意就想到背叛,女人一旦不如意就選擇離散。包容與忍耐或許會有些虛偽,而我們只要明白這虛偽之中包含的誠心與善意。一棒子打不散雙棲的鴛鴦,緣分聚散、愛怨離合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