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辰在戰場上向來偏愛美貌的男子,對於御賜的美女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各路大軍會合之後,心總算放進了肚子裡,把酒狂歡慶賀這次戰爭的勝利。
聽說萬歲爺忽然傳召乞伏絳蕊,望著將人帶走的內侍賈週一時生出滿腹狐疑。照理說萬歲爺不會再要送出去的東西,事出蹊蹺,打算抽空到琅琊王那裡打聽打聽消息。
雁落羽蜷跪在榻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那名女子當真跟她很像嗎?皇帝老子二更天把人弄來,不會是打算讓對方伴駕侍寢吧?如果那女子給了中山王的話,照理不會。可拓拔辰究竟從哪裡找來這麼個美眉?
皇輿外再次響起賈周諂媚的通稟,「啟稟萬歲,乞伏姑娘到了,萬歲此時要見嗎?」如此問話多半是針對皇輿內的女人。據他推斷,一山容不得二虎,以那雁姑娘的脾性,基本不可能上演「鳳鳥雙飛」的風流戲碼。
「叫她進來吧。」拓拔燾放下書,長長打了個哈欠,扶正金冠,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要我迴避嗎?」緊繃著小臉,口氣酸倒牙。
百年一遇的醋罈子!他連人家的面兒都還沒見,她就吃醋了?要是真的「那個那個」,她還不氣死了?
木梯上響起輕柔的腳步聲,門外的女人嗓音綿軟,「奴婢叩見吾皇萬歲!」
雁落羽覺得有些肉麻,不由打了個冷顫。呀,差點忘了,她也姓乞伏嗎?
「免禮,進來吧。」帝王盤坐於榻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描龍畫鳳的車門吱扭一聲開了,一襲素白的女子懷抱琵琶,蓮步妖嬌,伏地跪拜,「奴婢乞伏絳蕊給萬歲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雁落羽下意識地摀住嘴,險些驚叫出聲:蒼天啊,不但像在照鏡子,居然還是同名同姓?
來者一抬頭,貌似也嚇了一跳:這女子是哪兒來的?皇帝老子的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
拓拔燾一副膩死人不償命的嗓音,「此乃朕的御前書女雁落羽。絳蕊,朕特地將你喚來跟她見一面。難得在茫茫人海之中碰到這麼相似的兩個人,朕今晚要仔細比對比對。」
「奴婢乃教坊倡優,怎敢與書女大人相提並論?」極其優雅地俯身,活像是日本置屋調教出來的活藝術品。
「乞伏姑娘太謙虛了。你超然不凡的舉止讓落羽自慚形穢。」那種強烈的感覺叫做——嫉妒!客觀的評價,對方教養良好,的確比她更像一國的公主。其實她的出身也不差——豪門閨秀,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淪落成今天這個「破落戶」?
相形見絀,深深的羞恥——怪她放鬆了對於自己的要求,越發下賤卑微,越來越像個奴才!
「書女大人恕罪,絳蕊沒有冒犯您的意思。」沒人能抗拒那雙如泣如訴的眼,尋常的男人只須一眼就會被打敗。
「你好像在說:我的屋簷一不小心壓住了你頭頂?」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逞口舌之快並不高明,可惜她生就是這般執拗的個性。對方搶先一步佔據了「下風」,儼然比她更明白守弱處下「上善若水」。
「落羽……」不出所料,皇帝老子站在了同情「弱者」的隊伍裡。沒辦法,天性使然,脆弱的東西就是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輪到跟「小白兔」講話的時候,男人瞬間換了一副謹小慎微的口氣,「姑娘近日可好?一別多日,朕甚為掛念。」
對方贏了第一回合,不免面露喜色,「承蒙萬歲牽掛,絳蕊過得不好,很不好。絳蕊沒想到承恩一夜,萬歲轉身就把奴婢送給了中山王。」她是故意的,不抖出點故事來,如何拆散一對如膠似漆的鴛鴦?
雁落羽轉頭望向高高在上的男人,試圖在對方眼中找到一絲不安與愧疚。然而,子夜般的深眸沒有一絲波動,望著直言不諱的營妓欣然提起嘴角,「朕絞盡腦汁也猜不透你們這些女人。朕要她留下,她偏要離朕而去;朕放了你,你卻怨朕薄情。」
雁落羽被「三人世界」悶得喘不上氣,霍然起身,「這個很好辦——留下她,讓我走!」近乎崩潰地給出了決定,強忍著眼淚奪門而出,一身單衣衝進了冰天雪地。
「她?」絳蕊一副詫異的表情,對於御前書女的大膽枉為感到不可思議。
拓拔燾刻意保持著一名帝王該有的從容鎮定,卻忍不住擔心,當即端茶送客,「時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免得中山王多慮。暗暗側目朝窗外幽深的夜色中張望,寄望於賈周可以攔住醋意大發的女人。
營妓離去不久,終就耐不住性子推門詢問,「人呢?」怎奈事與願違,當下勃然大怒,「該死的奴才,因何不將人攔下?」
「萬歲饒命!小奴方纔的確將人攔了下來。可雁姑娘說萬歲今夜留乞伏姑娘侍寢,叫她自己找地方睡去。小的追問她去哪兒,她說回琅琊王那裡。」
「還不去找?」
這個混賬奴兒撒謊不眨眼哪!對於琅琊王的營地根本不報什麼希望。這荒山野嶺的若是一個人跑出去,不被凍死也得變成野狼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