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貪婪。
金樽佳釀,滿心不爽,且容她醉夢一場……
雁落羽困在帳中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無意間瞥見牆角處的一壇菊花釀。平日裡素來滴酒不沾,卻常見那“冤家”暢快痛飲。心裡七葷八素,不由升起借酒澆愁的心思。
難得放縱,雲裡霧裡的時候更容易面對對方。眼下,他們算是決裂了吧?他臨行前仿佛說,他不會讓她做寡婦……
天,他不會真把她指給寶胤吧?就算是御保大媒也不用這麼猴急吧?一來,寶胤重罪在身,生死未卜。二來,她又沒說要嫁!
幾杯酒下肚,腦袋昏昏沉沉,嘴邊的怨氣居然越來越深,“混蛋!昏君!你又不是我親爹,我嫁給什麼人關你屁事……厭倦了,就把人家隨便往哪兒一推,寧可相信豬能上樹,也別相信男人長了良心!”
拓跋燾人還沒進門,就聽見御帳內口無遮攔地抱怨。顏面掃地,氣急敗壞地掀開帳簾,正要破口大罵,卻因為醉顏酡紅的小女人愣在原地——紗燈之下,美人雲鬟散亂,媚眼如絲,素手持杯,虛軟地伏在案頭。
“怎麼,醉了?喝醉了就能肆無忌憚地數落朕的不是嗎?”撇嘴嗤笑,傲慢地質問。心裡的怒氣因佳人酣醉的嬌態早已消了大半。
半夢半醒的小女人被突如其來的怒喝聲嚇了一跳,手中的金樽滑下案頭,光當一聲落在地上。吃力地睜大眼睛,眼前的人影還是有些模糊。輕舒錦繡,目光散漫揚起嬌俏的下巴,“你說——朕?”晃晃悠悠地豎起一根手指,袖頭微卷露出半截纖弱的玉臂,“呵呵,做皇帝有什麼了不起?下輩子,看我怎麼折騰你!”
“下輩子?”玩味一笑,款款迎上前來,“朕想都沒想過。”大掌拂過柔滑的秀發,對視著慵懶的美眸,“朕師承道門,但求長生永壽。”
“切!你明知道長生不老都是胡扯的事。從古至今,你見過哪個不死?”嫣紅的唇角漾起一抹得意的嬌笑,輕扯他的胸襟,“下輩子,下輩子我也要過把貴族的癮,用高高在上的姿態藐視卑微的你。”
“只怕沒這個機會。以朕之福報——非富即貴。”拇指滑下耳鬢,拂過微張的紅唇。
“美夢一定會成真……下輩子任憑你富可敵國,本姑娘就是不采你……貪吃者人恆吃之,虐殺者人恆殺之,藐視他人者人恆藐視之,因果輪回,你必受此報應,種下了前因,就逃不出業果。”心中默默叨念:我的心終於可以舒服一點了。George,不全是我的錯,只怪你此生把我折磨得太慘了。
“今生尚且不知生死,誰管得了來世?朕只知道,你是朕掌心的銀鼠,朕命定的奴兒。”身子一挺壓向案頭的美人。
對視著幽深無底的狼眼,剎那間生出一絲渴望。酒精就像一把縱容地鑰匙打開了欲望的閘籠,“拓跋燾,你這個混蛋。為什麼,為什麼只是,只是個奴兒?”玉臂纏繞著挺拔的脖頸,雙腿放肆地攀上緊窄的腰間。
“你要名分?要朕立你為妃?”望著女人眉心的“天眼”,小心揣度著她的心意。挪不開視線,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催眠了,“朕給你。”
Karma……kali……。
妖媚的舌尖順著剛毅的下巴攀上輪廓分明的薄唇,“不,不要,不稀罕。”
意亂情迷,纏綿回吻,一腔柔情瞬間化為冰冷,“朕明白你要什麼了……朕無法滿足你想要的東西。只要那個男人點頭,朕為你做媒,許你唯一。”
雁落羽心中一緊,狠狠推開眼前的男人,憤然低吼,淚水奪眶而出,“拓跋燾!我要的是你,我只想做你的唯一!”
“不可能,朕是大魏國的皇帝!”興味全無,心裡亂作一團:這算什麼狗屁理由?他是皇帝,如果他只喜歡一名女子,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應付別的女人?可正因為他是皇帝,歡愛就不只承載著欲望、愛情,亦是一種變相的政治。他以為,這樣的愛情是骯髒的。
女人緊緊咬著唇,淚如疾雨,“那就不要再招惹我!”一場酣夢就這樣醒了,屈辱、失落,在他胸口上狠狠推了一把,蠻狠地掙脫了他的懷抱。
猛地扯回劇烈對抗的身子霸道地按回幾上。糾纏廝打,碰翻了紗燈,黑暗中一個翻身將對方死死壓制在裘絨地毯上,情緒激亢,嗔目暴吼,“招惹?今後都不會了。朕已經替你向琅琊王提了親,讓司馬寶胤在你與公主之間做出選擇。朕料定那個混蛋會選你,你如願以償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想嫁給他!”男人的大掌搖撼著身體,顫抖的聲音赫然高出兩個八度,“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你是朕的奴。朕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你。”邪魅一笑,俯身湊近她的鼻尖,壓低嗓音說道,“等你跨進了司馬家的門檻,求朕碰你,朕都不會動你一個指頭。”妖佞的長指挑起尖尖的下巴,唇邊漾起一絲嘲諷,“朕發現,你還是醉著的時候比較動人。”
他是說,她一旦嫁了人,他就不再要她了嗎?
這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事實,她卻禁不住為對方的一席話而誠惶誠恐。陣陣涼意順著脊柱上下流竄,悄然瘀滯在心口——
她穿越輪回追來了這裡,毫無保留的付出與給予。
放下,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