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寶胤奉命奔赴醫帳,人還沒進門就聽說「木蘭花」跟隨老軍醫給營妓瞧病去了。自視清高,覺得前往娼妓帳內有失身份。索性調轉馬頭,返回駕前覆命。
「人呢?」琅琊王見兒子一個人回來了,眉頭赫然一緊。
寶胤湊上前去,附耳說道:「回稟父親,營妓得了急症,新軍醫出診去了。」
「那還不快去找!」司馬楚之大聲呵斥,明知兒子天生一副自命清高的個性。什麼事能比見駕更重要,就是胎兒臨產也得先憋著。
「遵命。」尚未轉身就聽到皇帝老子不耐煩地吆喝,「算了!先隨駕觀陣吧。區區一名軍醫,閱兵完畢再見不遲。」話音未落,人已打馬衝入軍陣,伴駕的親王武將隨之一窩蜂似的跟在身後……
光線幽暗,萬壽宮混元道廟的廂房裡隱約響起女子微弱的囈語,「痛……好痛啊……娘娘……水……水……」
宗愛伏在榻前守了一夜,天亮時靠在牆壁上打起了瞌睡。忽聽女子柔弱的呼聲,霍然張開雙眼湊上前去輕問,「貞賢,貞賢?醒了嗎?」
女人艱難地抬起眼皮,隱約看見一張熟悉的臉,眼淚奪眶而出,委屈地大哭起來,「公公!嗚嗚……」
「別哭別哭,僥倖留得一條性命,該高興才對。」揚手幫對方拭去了眼淚。
「是公公救出了貞賢嗎?奴婢還以為這次定要葬身刑苑了。多謝公公救命大恩,貞賢日後當牛做馬亦難報答。」眼中淚光盈盈,隱約閃動著一絲情愫。
「好生安養。這裡乃是道家清淨之地,咱家已提前知會了寇天師,量那些歹人也沒有膽量來此找你的麻煩。」說著話望向女人裙下以竹片固定的腳踝,「踝骨碎裂,一隻腳可能會落下殘疾。沒什麼大事,幸而咱家去得及時。」
貞賢忽然想起了什麼,慌忙坐起身,扯著宗愛的衣袖,「公公,主子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因為貞賢受到牽連?」
「放心。萬歲念及舊情才將高常在安置在左昭儀宮內,委屈是必然的,但全無性命之憂。」到了杯溫水遞進對方手裡。
貞賢接過杯盞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角繼續問道,「照這麼說,萬歲還是在意我們主子的。公公以為,主子還有機會得到萬歲的恩寵嗎?」
「咱家說不好,這要看造化了。」書女從此銷聲匿跡尚有可能,相反,對方若是有了下落,萬歲怕是再也想不起那高歡兒了。
軍營裡升起了裊裊炊煙,幾名親王將帥還在中軍帳內研究作戰方案。此次出征計劃捨棄輜重,輕騎出擊。預計兵分四路:由樂安王拓跋范、建寧王拓跋崇各率十五名將領從東路進軍;樂平王拓跋丕督統十五名將領從西路出擊;拓跋燾本人率軍自中路迎敵;中山王拓跋辰督統十五名將領作為後援。另外,琅琊王司馬楚之親帥一支軍隊督運糧草作為後續補給。各路大軍茲定於九月初在孤山集結,初六吉日發兵漠南。
時至晚膳,大帳外燃起了熊熊篝火。大帳內觥籌交錯;百十名將領對酒當歌的時候,唯「冬瓜錄事」還在為琅琊王的指示奔波。
「木蘭花——木蘭花!」胖手一撩門簾,將圓乎乎的腦袋探進了醫帳。
雁落羽正極其享受地品味著野菜糰子,被身後喊魂的大嗓門驚得說不出話來。連嚥了幾口吐沫依然無效,急忙抱起破爛的瓦罐連喝了幾大口。拍著胸口順了順氣,迎上前來問道:「錄事大人找小的有什麼事嗎?」
「皇上他老人家今晚與眾將士同樂暢飲,來大營時偏偏沒帶內侍。御帳裡的物件堆得像一團亂麻,王爺令你這當女娃兒養大的幫忙收拾一下。」
「啊?」假小子霎時慌了神:惹不起,躲都躲不起嗎?要是被那傢伙發現她躲在軍營裡,八成會掐死她,「這個……不太好吧?」面露難色,慌忙找了個借口「小的這副長相本來就像個宦官,我可不想被弟兄們當成笑話。」
錄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去吧去吧,興許是百年不遇的大好事。萬歲爺萬一相中了你小子,從今往後你可就步步高陞,飛黃騰達了!」
小嘴不饒人,不甘心這樣被人羞辱,「大人取笑小的沒什麼,怎麼好拿皇上開玩笑呢?被人聽到了,可是殺頭之罪,說不定還會被滅了九族!」
對方臉色一沉,罵罵咧咧地恐嚇道:「臭小子,軍令如山!王爺讓你去你就去,少他媽廢話!爺忙著跟兄弟們喝酒去,完不成任務當心王爺滅了你全家。」
軍令如山倒——愁死人了!
小女人兩條腿一個勁兒的打顫,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趁那傢伙還在中軍帳裡大碗大碗地灌酒,趕緊去把御帳裡收拾一下。另外,還得把他臨睡前的準備工作一併辦妥,免得中途又因為什麼爛事傳她侍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