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的腰肢滑出掌心,女人隨口丟下一句彷彿關切的話匆忙向遠處的殿宇跑去。
「落羽!」拓跋燾提起地上繡鞋,淒然站起身,猶豫片刻緊追幾步:「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惱了?」胡袖一揚,用力扯住纖弱的手臂,固執地將她按回懷裡。
「你放手!」用力撕扯,試圖掙脫。
「朕說錯了什麼?」隨手丟下繡鞋,死死圈住她的腰身。
「你說什麼?」赫然停止了掙扎,詫異地望著他。她好像聽到他說——「朕」?
自知失言,慌忙掩飾,「我不知道剛剛『那陣』說錯了什麼?」
落羽顧不得追究細枝末節,早已被莫名其妙的妒恨沖昏了頭,「一個妻妾成群的男人實在犯不著為了我這種失去自由的禁宮部伎冒這麼大風險,弄不好會被殺頭的。」
無奈地閉起雙眼,對無數次重複的情話感到厭倦:「落羽,我的心……算了!」長歎一聲放了手。佛狸,縱使有心,你又能給她什麼?
淒然仰望著面具上永恆的淒涼:「你的心,用錯了地方。」
「因為皇上?」喜憂參半,內心糾結的矛盾撕扯著不安的靈魂:對方一心為君王守貞,他該感到欣慰吧?可那不是愛,只不過因為他是皇帝!
「不是!你心裡應該放著家中的妻兒,不是我雁落羽。」淒然垂下眼簾。
「我不想在乎!」用力搬起尖尖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的雙眼,「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明知無緣,不如看淡點。」
「你能嗎?明知無緣因何要來這東牆下?」明知欺君,她連死都不怕!
一時被對方問得啞口無言,心中默默哀歎:早知孽緣,不如不見,或許一切都是注定要還的業債……
艷影成雙,佇立在夜風中相對而望,忽聽迴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轉頭之間,見一黑衣人影嗖的躍出欄杆,砰的一聲落在幾步之外的空地上。
「什麼人?」入宮行刺?拓跋燾下意識地大喝一聲,已然忘了自己此時的身份。
黑衣人驚覺暴露了行蹤,揚手發出一隻袖箭,敏捷地攀上了夜色下的宮牆,轉眼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堅強的手臂纏著柔軟的纖腰轉身一閃,袖箭空的一聲打進身後的廊柱。太樂署的寢舍內接連亮起了燭光,忽明忽暗的昏黃照得人一陣心慌。
「你快走!當心被人看見!」雁落羽用力推開眼前戀戀不捨的情郎。
男人無奈地點了點頭,闊步衝向黑漆漆的院牆。猛一回身,沙啞叮囑,「處處當心,我找機會再來看你!」話音未落人已躥上院牆,遠遠望見朝太樂署浩盪開來的禁衛軍燃起點點火光。
沿著來路急速狂奔,黎明凜冽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聽到身後不斷有人大喊「有刺客!」
一路東閃西躲,眼看到了寢宮,終於還是被全面戒備的禁衛軍發現了。
「刺客在那兒——追!」凌亂的腳步聲蜂擁而至。「人呢?剛剛明明還在這兒!」為首的禁軍校尉憤懣地大聲抱怨。
「彷彿進了陛下寢宮的小門。」隊伍裡有人怯怯地給出提示。
「看清楚了?無緣無故夜闖寢宮可不是鬧著玩的!」
「小的看得一清二楚。」
「那還等什麼?眾侍衛聽了,速速隨本校尉入宮護駕!」
一進安樂殿,拓跋燾終於長長出了口氣。輕輕掩蔽了殿門,猛回身圓睜起懾人的龍睛止住了看更小宦官驚詫的問安,「退下去!朕今晚從沒出去過,明白了?」一邊寬衣解帶,一邊步向內殿,心裡依然惦記著太樂署遇到的那個黑衣人。
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御榻,一時忘記了錦被下還藏著個替他睡覺的小宦官。稀里糊塗地鑽進被窩,霎時像觸了電似的彈了起來,嘩啦一聲掀起錦被,望著縮成一團的宗愛破口大罵:「狗奴才,睡得到安穩!不怕朕回來砍了你的腦袋?」
「萬歲饒命!小奴一時迷糊睡死了過去,不知萬歲回宮,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正要起身叩拜,卻被殺氣騰騰的拓跋燾狠狠按回榻上,啪啪——揚手就是倆嘴巴,「回宮!回宮!你沒長腦袋?再敢胡言亂語,當心你的舌頭!」
話音未落,如雷的腳步聲已然響徹內殿,當值的宮女們穿過密密匝匝的禁軍迅速點亮了燈。該死!這群混蛋一門心思地追他,到把個真的刺客給放跑了。盛怒之下,一腳將宗愛踹下龍榻。衣衫不整地小宦官嘰裡咕嚕地滾出了錦帳,正正停在了禁軍校尉腳下。
校尉一時間傻了眼,險些忘記了俯首叩拜。我的天,他眼花了嗎?那小宦官的確是從龍帳內滾出來的吧?若非今夜親眼撞見,打死他也不相信當今萬歲也有這等下作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