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的青瓷茶盞幽幽地冒著熱氣,如夢如幻,彷彿一扇飄渺的門阻隔著遙不可及的忘川彼岸。恍惚之間,總覺得故去的男人就在這裡,隱約還能嗅到對方身上那抹參雜著淡淡煙草味的闇然香氣。
修長的玉指拈起一杯香茗,滾落的熱淚在清亮的茶湯裡泛起一波漣漪,痛,在心湖裡漾開一片緋紅的血色,愛——悄然故去……
冰冷的紅唇在瓷杯的邊緣留下一個似有若無的唇印,就像那個男人曾在她身體裡留下的痕跡,沒有人能看得見,卻實實在在地給她蒼白的生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哭泣,淚濕青衣;
宣洩,在這間寫滿她血淚的大屋裡。
赫然起身,疾步衝進熟悉的臥房,總覺得席喬正此時就在房間裡。那張承載著她三載屈辱的大床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張殘忍的面孔冷眼目睹著三年來發生在淒涼長夜裡的點點滴滴。
如釋重負,放任身體跌落在柔軟的床墊上,大叢的白菊瞬間落入乾坤顛倒的視線裡。落英如雪,暗香盈鼻,人去樓空,遺恨滿地……
顫抖的手指拉開床邊的抽屜,一副寒光懾人的手銬讓人觸目驚心。專橫——如一把無情的利刃撕裂她單薄的尊嚴。恐懼!緊閉起雙眼,將那只收藏著殘忍的抽屜狠狠推了回去。
回憶,
耳邊再次響起「魔鬼」低沉而囂張的邪魅嗓音,「賤貨,我就是要把你那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踐踏在腳下!大圈仔又如何?很低賤嗎……不要用這種見鬼的眼神看著我!千金小姐就很了不起嗎?還不是躺在下面任由我肆意玩弄?」
「不要……混蛋……啊……」
放肆的唇齒暴躁地掃蕩著她瑟瑟發抖的身體,在蒼白稚嫩的身體上留下連綿的淤青。跋扈而昂揚的情慾恣行無忌地闖入乾涸的僸區。痛,沿著腫脹而灼燒的血脈蔓延;恨,重重戳進心靈的谷底……
溫熱再度侵襲了眼睛,在每一根長長的睫毛上掛起晶瑩的淚滴。噩夢結束了,她應該高興才對,可她實在弄不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哭泣?
也許,她早已迷失了自己……
不,那不是愛!只是自責!長久以來她的確是誤會他了。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些誤會,或許不是今天這種血淋淋的結果。
「George……」纖弱的十指用力抓緊潔白的床單,平整的床面霎時呈現出紛亂的皺褶,像彙集在心底的愁思,千溝萬壑。猛然收攏那些殘留著故人餘味的床單緊緊抱在胸口,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地清唱著:「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江水長,秋草黃,草原上琴聲憂傷……」
「Michelle,」恍惚中,隱隱聽到故人的呼喚,「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前世宿業,因果輪迴,注定你我二人生生世世不得相守……」
「George?」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亦不知此時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
「把那串舍利子送回原來的地方,破解那道『永世不為夫妻』的血咒……」
「原來的地方?我該怎麼做?」疑惑之中,那個熟悉的聲音已漸漸離她遠去了……
「George,George……」昏暗之中,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放聲大喊,卻被自己的哭喊聲驚醒。
見鬼,原來只是場夢……
雨停了,艷陽撕裂了烏雲,在如洗的蒼穹下投射出凜冽的光芒。層層纏繞在纖秀玉腕上的一百零八顆舍利子反射出一片溫暖而祥和的佛光。這串舍利子究竟來自什麼地方?剛剛莫不是席喬政托夢給她?什麼血咒,什麼前世今生?莫非,真的有輪迴嗎?
思緒未定,狄威清朗的男聲猛然嚇了她一跳,「Michelle,趕來弔唁的貴客馬上就要到了,你真的打算——」
蕭竹無比堅定,固執地打斷了對方的話,「是的!我準備一下,這就出去恭候客人。David,麻煩你私底下一一知會大家,以免到時引起不必要的尷尬。還有,通知外面守門的人馬,這個地方不歡迎倪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