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后 下部 飢渴的母獅子
    雲夫人毫不在意,仍是一臉的媚意,逕直摟住他的腰,癡癡地望他:「這寒冷的春夜,難道王子就不想暖被擁懷,嘗一嘗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嗎?王子的三個侍妾,怕是青澀得很,我相信,由我伺候王子,王子一定會滿意的。」

     「放手!」未藍天低吼道,冰冷的音色如冰凍的河床,凍人百骸。

     雲夫人癡迷了一般,踮起腳尖,迎上他的臉龐,柔嫩的紅唇碰觸著他的雙唇,流連忘返……

     未藍天扣住她的手臂,硬邦邦地拿開,推離她攀附著的嬌軀;然而,她不屈不撓地復又上前,挨近他的身軀,彷彿飢渴的母獅子……

     楊娃娃清涼地一笑,搖搖頭,輕手輕腳地邁步走開。他們的纏綿,不看也罷!

     大王的夫人引誘王子,當真有趣。這個雲夫人,也忒大膽了一些,就不怕被人發現嗎?當真不怕損毀清譽嗎?為了情慾,可以拋棄一切?無法想像……從她的話中可以得知,月氏王已經虧損太大,應付不來宮中的諸多夫人,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不過,月氏的風俗與匈奴一樣嗎?兒子可以繼承後母嗎?

     這個問題,改天問問秋霜。

     「誰?」屋中傳出來急促的一聲驚叫,是男子的聲音。

     未藍天發現自己了嗎?糟糕……楊娃娃疾速飛奔,跑往飛雪苑,轉過一個又一個廊道,絲毫沒察覺到身後一個影子的跟蹤,一直跑到了花園,她才驚覺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心頭一緊,卻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呼呼傳來——

     「閼氏好耳力!既然聽聞有人跟蹤,為何不查明呢?」

     不是未藍天!此人說的是匈奴語言,他是匈奴人?而且認識自己,可能與自己有過矛盾或者仇怨,莫非他就是自己要揪出來的那個人?……楊娃娃俏然地轉身,只見一個身量高揚的黑色勁裝男子穩步上前,拉下蒙面黑布,嘲諷道:「多年未見,閼氏大概不認得我了吧?」

     此人相貌平淡無奇,人堆裡一放,只是芸芸眾生罷了。唯有那雙眼睛,就像獵鷹的眼睛,異常警覺,時刻伺機而動;投射而出的目光,彷彿要活活拆散別人的肢體一般,精銳而冷血,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邪氣。

     好熟悉的目光!好熟悉的容貌!好像在哪裡見過……是他嗎?攣鞮氏部落曾經的護衛隊長魯權?對,就是他,即使事隔多年,她仍然記得他的眼神,記得那雙隱藏著陰險與詭詐的眼睛。

     楊娃娃笑道:「原來是攣鞮氏部落昔日的護衛隊長,如今貴為月氏重臣、月氏王面前的紅人,在此恭喜了。那麼,我能夠來到月氏遊玩一趟,也是拜你所賜咯!」

     「閼氏還記得我,真是不容易啊!」魯權眉開眼笑,彷彿別人認出他,是他最開心的事似的,「要說感謝,我應該謝謝禺疆酋長,哦,不對,是大單于,要不是我們尊敬的大單于,我也不會流落月氏,並且成為月氏王的侍衛隊長。」

     言語之中的冷嘲熱諷,她當然明白,不明白的是,他為何向月氏王說起自己呢?他是要報仇嗎?而抓自己到月氏又打算如何?他會怎麼對付匈奴?一連串的疑問充塞於腦中,瞬間無法理清。

     「哦,原來是侍衛大人,真是失敬了!」楊娃娃微笑著看他,斜過的眼風充滿了輕藐的意味,敬語的潛台詞卻是:你也只配當月氏王的侍衛了!

     魯權不在意似的,言語之中稍帶了敬意:「禺疆大單于統一了南地匈奴,建立單于庭,當真讓人敬佩;聽聞,這當中,閼氏的功勞也不少。」

     她淡然笑道:「侍衛大人也相信那虛妄的傳言嗎?」

     夜風勁吹,園中樹木沙沙作響,樹影搖晃,銷暗得詭異;兩隻驚鳥倏的飛起,向夜半的天空騰飛而去,攪動了花園的暗寂。

     「傳言之中總有事實的依據,閼氏為何否認?」

     「侍衛大人遠在月氏,卻對匈奴之事如此關心,或許……我能不能猜測一下,你是不是想借月氏之力而有所圖謀?」

     「與閼氏言談,實在是勞心費神!」魯權稍稍靠前,眼睛狡猾地凜住,轉開話題,「閼氏如此穿著,看來,瘟疫之症已經大好了嗎?可以如常走動了?夜半露重,王宮侍衛森嚴,閼氏還是小心為妙!」

     楊娃娃面不改色,有恃無恐道:「既然侍衛大人已經知曉我這瘟疫之症,何不向月氏王拆穿我的謊言?」

     魯權的雙眼中狡光乍然湧現,嬉笑道:「拆穿了,閼氏覺得這個遊戲如何進行下去?而且,無需我稟告,大王也會有所警覺,閼氏的計謀雖是高明,卻不甚嚴密。」

     「謝謝侍衛大人提醒!」楊娃娃的視線掃過不遠處的廊道,一個白色的人影急速地一晃而過,身形挺拔,不似女子,會是誰呢?在王宮之中來去自如,除了月氏王、侍衛,還有誰?呵呵……會是他嗎?就賭一賭吧。

     她的眸色倏然一沉,意有所指地問道,「侍衛大人應該見過悠夫人吧,不然如何得知我與悠夫人有兩分相像?」

     魯權沒料到她已經知曉內情,解釋道:「月氏有一個非常出色的畫師,絹絲上的悠夫人,那種神韻,確實與閼氏很像。」

     「哦……所以,侍衛大人就向大王進言:匈奴大單于的深雪閼氏,與悠夫人長得很像,是不是?我不知道侍衛大人用意何在,是要報仇,還是要疏解月氏王對悠夫人的思念之情,不過,我倒是應該感謝侍衛大人,如果不是你的進言,現今我仍然無法離開單于庭、逃離大單于的掌控。」

     魯權隱在夜色中的臉孔陣陣抽動,眉目微鎖:「閼氏此話很是費解……」

     「如果匈奴率兵攻打月氏,或者月氏滅了匈奴,都與我無關;而侍衛大人始終是匈奴人,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匈奴子民飽受戰爭的痛苦嗎?或許月氏王對你有再造之恩,然而,你的野心不會止於『侍衛』大人吧,你真正想要的是匈奴廣闊的草原,是大單于的位置。侍衛大人,我說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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