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楊娃娃笑盈盈地望著他。
魯權的眉骨遽然地抽動,眼中閃爍著鷹隼似的光芒:「如此看來,有關閼氏聰慧無雙的傳言,確實不假,今兒真是大開眼界了。」
「侍衛大人繆讚了!」楊娃娃譏諷地一笑,「我再猜測一下,侍衛大人把我擄到月氏,不單單是獻給月氏王那麼簡單吧……」
魯權直接承認道:「對,你是最關鍵的人物,大單于深愛閼氏,我很想看看,匈奴與閼氏,他會選擇哪一個。」
她心中瞭然,心口略微鬆懈,唇角冷冷地牽動:「哦,原來侍衛大人已經作好打算,可是,我不太明白,侍衛大人如何把我帶出王宮呢?如果月氏王知道是你把我帶走,他會如何呢?這昭武城能走得出去嗎?還有那大漠……」
「閼氏,夜深了,知道得太多,說不定會死得不明不白。」魯權赫然打斷她,嗓音陰陽怪氣的,也許正惱於自己心直口快、把最重要的事情說出來吧。
楊娃娃咯咯輕笑:「謝過大人提醒!不過,我這麼關鍵的人物,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呢?侍衛大人該好好保護我才是,除非大人不想報仇,不想要匈奴那廣闊的草原。」
「你——」魯權目露凶光,警告道,「閼氏,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
她斂緊眉心,肅然嘲諷道:「怎麼,侍衛大人還想殺人滅口?」
幽冷的夜空越發暗沉,冷風肆無忌憚地穿梭於王宮,凝鑄了花園中靜立的一男一女。他望著她,眼神凶厲,像是吞噬路人的野狼。她看著他,毫不畏懼,儀態悠閒,目光輕慢。
然而,楊娃娃還是怕的,這是陌生的月氏王宮,孤立無援的境地,惟有她自己。
「閼氏還是不要想著離開王宮,有我守衛王宮,即使你是天上的飛鳥,也難以飛出王宮。」魯權冷冷道,轉身邁步離開,丟下一句似是忠告的話,「閼氏應該費心的是大王,說不定明日大王就會忍不住去飛雪苑看望你的瘟疫之症。」
楊娃娃心口立緊,是麼?那該如何是好?得好好想想……而那個白色的身影,是他麼?月氏王子未藍天?他已經擺脫雲夫人了麼?他,竟然追到這兒了,是否已經知道方才偷看之人就是自己?
她故作毫無所知地往廊道走去,恰是他藏身的所在,腳步輕緩,微低著頭、默默沉思……只聽得刻意壓低的呼喚聲自左側傳來:「閼氏……」
她「驚慌」地頓住前進的步伐,「驚悚」著緩緩地轉身,眸心顫抖地張望著——未藍天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溫言安撫道:「別怕,是我。」
「哦,嚇死我了!」楊娃娃「鬆緩」了緊張的臉色,心口略鬆,一驚一乍地拍著胸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疑問道:「王子怎會在這裡?」
未藍天不答,俊眸一緊,略作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幾日來,未藍天沒有現身,也許是很忙,也許是他還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吧,是呵,即使他喜歡自己,背叛的畢竟是父親,父子之情,豈是一個外人能離間的?用在他身上的心思,是否可以撤離了?欺騙感情,是很不道德的,她也是萬般不情願的,撒謊之時,心中也難受得絞痛。
可是,這會兒,還是要繼續偽裝。楊娃娃低垂了眉眼,猶豫著說出了口:「我……我想摸清王宮的地形,以便……逃出王宮……」
未藍天伸手抬起她尖細的下巴,俊俏的眼睛中充分了無限憐愛:「我就知道你的瘟疫之症是假的,是要保護自己……你當真想要離開月氏?」
她楚楚生憐地望著他,目光驚懼,鼻音濃重的聲音惴惴地顫抖著:「我怕你的父王,剛才侍衛大人說,也許明日大王會來看我,我想……今晚上我必須要逃出去……王子,求你,放我走吧!你父王一定會懷疑的,他一定會再找一個醫官來查看我的病症的……」
「深雪,不要這樣,你冷靜點。」未藍天脈脈地看著她,急促的嗓音夾帶著些許的意蘊,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憐惜與關懷。
他的手掌緊貼在她的兩腮,企圖穩定她的情緒:「告訴我,魯權是不是匈奴人?你們原本就認識嗎?」
他的掌心傳來絲絲的熱氣,沁入了臉腮;楊娃娃心下不安,想要拿下他的手掌,卻聽聞他問起魯權,心中不由一動,便有了主意,娓娓道來:「是的,他曾經是攣鞮氏部落的護衛隊長。方纔的談話,想必王子聽見了。幾年前,南地的匈奴尚未統一,有一個部落叫做攣鞮氏,酋長是立脫,酋長的弟弟禺疆幼時流浪北地,長大後成為北地的英雄。那一年,立脫酋長把弟弟接回攣鞮氏,原先部落中野心勃勃的護衛隊長害怕禺疆當上酋長,於是設計謀害禺疆;不多時,護衛隊長的陰謀便被揭穿,逃出攣鞮氏,再也沒有出現過。」
每當說起禺疆的時候,她的腦中就會浮現他俊豪的臉孔,他炯然的眼睛,他的溫柔與霸道,他的朗笑與惶惑……他的一切……好想好想……為什麼?這雙手掌不是你的呢?禺疆,你可會想我?你可會怪我離開了你?
未藍天眼中的柔情頓然消失,沉沉問道:「魯權就是護衛隊長?他想要報仇,所以跟父王說起你,借父王之力抓你到月氏,接著他便開始實施陰謀……」
楊娃娃秀睫閃動,水眸中含蓄著汪汪的霧氣:「我也不知道他是何陰謀,方才都是我胡亂猜測的,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再回到匈奴,我只想回家……」
她低聲啜泣,兩行清淚蜿蜒而下,哀傷、絕望的神情讓人心憐:「我已經知曉侍衛大人的陰謀,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說不定,會殺我滅口,或者,提前實施陰謀,那我該如何是好呢?還有你的父王,一定會發現我的病症是假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