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結著眉心,蕭冷的容顏映現著透骨的悲傷,哽咽道:「我不甘心,我也不明白,我只想著,和一個真心待我、我亦真心待他的男子,過著一種平淡如水的日子,簡單,開心,如此而已。可是,上天竟如此待我,如此簡單的願望,從來都不成全我。」
「我到底哪裡做錯了?王子,你可以告訴我嗎?」她喊叫出聲,淒厲地控訴道。
未藍天望著她絕望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小手,柔柔撫慰,安慰道:「閼氏,你沒有做錯什麼。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匈奴人造成的,我一定會幫你全部討回來。深雪……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他溫熱的手掌覆蓋住她的小手,一股異樣的暖流從手背上漫延開來……楊娃娃羞紅著臉,緩緩地抽出手,別開了視線,臉上緋紅依依。
未藍天遲疑道:「深雪,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單于嗎?」
楊娃娃的臉色倏然冷峻,渾身顫抖,咬牙道:「我恨他,恨不得殺了他。」
未藍天暗暗歎氣,黃白的臉上交錯著一種複雜的情緒,讓人無法猜透;他心疼不已地望進她恨意橫流的眼眸,伸手撫平她擰緊的細眉,柔化了她微微抽搐的臉腮。
楊娃娃感受到那溫柔、細膩的觸感,卻一動也不敢動,估量著他是否完全相信了她的故事。
他揚起濃眉,臉色遽然陰陰地下沉了幾分,冷酷的話語自他雙唇間決然吐出:「從今往後,在月氏,你的心中只有愛,沒有恨!」
楊娃娃一怔,當即明白他已經相信了她的故事,而他的意思,是要留她在月氏;呵,單單相信還不夠,同情也還不夠,還有很關鍵的一招是: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如此思量著,她抓住他的手腕,祈求地看著他,悲傷地哭叫著,宛如一個小小女孩:「不,我想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不要再任人擺佈……我要回家……求求你,讓我回家,好不好……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未藍天滿面傷懷,受其感染似的,痛徹了心肺,再也克制不住胸中奔湧的情緒,往前坐了坐,猛地一把扯住她,把她摟在懷中,溫情脈脈地撫慰著她的脊背,任憑她悲傷的淚水濕了衣襟,任憑她發洩壓抑了五年的思鄉情緒。
他父親般地輕聲哄道:「好,好,我一定帶你回燕國,一定,我保證!」
楊娃娃伏在他溫熱而硬的肩上,傷心地抽噎著,心中已然明瞭,他的的確確是憐惜、愛護她的,的的確確是對她情思微動;然而,另外一種危機伴隨而來,冷徹了她的心骨,那便是:他的情是真的,而她的欺騙,他知曉後,將會如何?她又將情何以堪?
半是歡喜,半是憂愁。然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她抬起頭,驚喜地看著他,淚珠凝在眼睫上,晶瑩的光似乎充滿了無限希望:「真的嗎?真的嗎?那今晚就帶我出去吧,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我……很害怕……你的父王……」
他為難地看著她,薄唇微動,欲言又止……
楊娃娃慘淡一笑:「你怎麼會幫我呢?」她傻傻地笑,笑得不可抑制,「你不會幫我的,我怎麼這麼傻,呵呵呵呵……我太傻了,居然求你幫我!」
未藍天抓住她顫抖的雙肩,擔憂地看著她:「不要這樣,你冷靜一點……」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一瞬間,楊娃娃突然變了聲色,瘋婆子一樣,猛烈地、用勁地推著他的身子,淒厲地叫道,「你走……你走……我是下賤的女人,不配得到上天的眷顧……」
未藍天拉住她的手臂,試圖冷靜她激動的情緒:「深雪,你不是,不是……」
泠泠的淚水,簌簌而落,楊娃娃曲起膝蓋,低下頭,深深地埋住臉部,肩頭一抽一抽的,哭聲幾近閉塞,頓生悲涼:「不,我是,我是……你走,請你馬上走……」
未藍天默默看她哭泣的絕望身影,有些無奈,有些疼痛,俊美的深眸,漾起一片濕潤的澤光……良久,他起身離開,輕輕的腳步聲,澀澀的沉重。
直至腳步聲消失,楊娃娃方抬起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稍稍整理儀容,清冷的唇頰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今日的表現確實出乎意料,沒想到想哭就哭,想瘋就瘋,效果還真不錯,把他糊弄得暈頭轉向。只不過,假如他深入的思索研究,是否會發現破綻?
最頭痛的是,月氏王將於明日晚上來到這裡,那該如何是好呢?聽聞月氏王獨好美色,月氏美女大都搜羅於王宮之中,王妃過世後,納入宮中的夫人不下二十個,侍妾、宮中婢女更是數不勝數,稍有姿色的,只要被他看上,無不淪為他如雲女人之中的一個。
想來,他興師動眾地擄掠自己來到月氏,應是聽聞了有關自己的傳聞,要麼就是某個月氏官員在他的耳邊大肆煽風點火,渲染匈奴大單于的深雪閼氏如何如何美麗,如何如何絕色,否則,月氏王也不會出動三萬人馬,讓王子掛帥千里迢迢趕去匈奴單于庭。
她歪躺在床上,凝眉深思著該如何避過月氏王這個老色鬼。
「閼氏您看,這紫霄花好看嗎?」秋霜快步走進來,笑容爽朗,手上握著一把紫紅色的花枝,花朵嬌嫩凝紅,風華正茂。
楊娃娃不在意地瞄了一眼,淡淡道:「這種花叫做紫霄花?嗯,蠻好看的!」
秋霜仍自笑呵呵地說道:「閼氏不知道這紫霄花的好處呢,等我把紫霄花搗碎了,用一點點水調和,敷在臉上一會兒,臉蛋上就紅透透的,非常漂亮哦!」
「哦,對了,閼氏的臉色不大好,我馬上就弄去,明日就可以用了,到時,閼氏一定美若天仙,比雲夫人還要美。」
楊娃娃的眉心微微一動,燦爛地笑了。一個絕妙的方法湧上心頭,焉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