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卜也剛的面容震怒得暗紅,霍然站起來,剛要說話,無敏搶在了前頭,鬆弛的眼中隱有鋒芒掠過:「我說老弟啊,你可不要小瞧了呼衍氏部落。呼衍揭兒也是聯盟的首領,過個幾年,說不定比我們的聯盟還大,你須卜氏的女兒成為他的閼氏,對你須卜氏有什麼不好呢?再說了,年輕人的事,我們老頭子操什麼心呢,讓他們自己鬧騰去吧!」
須卜也剛心中的怒火突然熄滅了,停滯了旺盛的怒在氣,略一低頭,沉思道:對了,怎麼沒有想到呢,有呼衍氏暗中幫助,那麼,登上單于大位,不是更有把握嗎?再說,自己早就料定了禺疆不會娶瓏玲,之所以如此熱衷地勸說,只不過是要讓攣鞮氏放鬆警惕。
禺疆突然開口道:「也剛酋長,既然瓏玲居次已有心上人,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呼衍氏和我攣鞮氏實力相當,須卜氏和呼衍氏如能結成好事,想必也不會委屈了瓏玲居次。」
須卜也剛還想說些什麼,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於是故作無奈地坐下來,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須卜瓏玲柔倩地看著呼衍揭兒,清冷地抹開一絲笑紋,隨而面向大家:「抱歉,打擾各位了!」話畢,娉婷地走出大帳,雅潔的影姿消失於帳口的微色光線,淡淡的暈。
禺疆稜角如削的臉上笑意輕淺,與座下的倫格爾、塞南、無敏、呼衍揭兒目光交接,不動聲色之際,心意已通:進展順利,如此甚好,且看好戲更加精彩。
須卜也剛和丘林基泰也不是愚蠢之徒,已經意識到形勢的發展已經脫離自己的掌控,如今,丘林非瀾已經落入攣鞮氏,為他們所要挾,不過,不管如何,在座的各部首領……呵呵,他們並不擔心,單于大位,他們志在必得。
喬氏首領不耐煩地開口道:「現在,可以開始推選單于了吧!」
倫格爾站起身,語氣悠緩,聲音威嚴而強硬:「大家都知道,我們締結聯盟,是在各部自願的基礎上結成的,每個部落和平共處,互相提攜,共謀部落的發展壯大,牛羊更多,部民更多,奪取更加豐美的草場,獲得更多的財物輜重,讓部民的生活更加美好,大家說,是不是這樣的?所以,我們要按照天神和祖先的旨意,推選出一個大家都非常敬重的英雄,統領我們聯盟各部,讓我們的聯盟更加強大!」
「現在,大家把心目中的人選說出來!」
各部首領三三兩兩地議論著,帳內氣氛逐步升溫,變成熱烈地叫囂,而嘈雜的喧嘩之中,充斥其中的,無非就只有兩個名字:須卜也剛,丘林基泰。喬氏、當于氏、韓氏、栗籍氏、沮渠氏等部落首領,喊聲最高,姿勢最為誇張,幾乎變得裝腔作勢了。
禺疆的雙眸有如刀削,尖刻地擰著,凜冽的寒光橫掃大帳,他並不驚訝,如此形勢,本就是在他預料之中,很好,太好了!他突一斂緊眸光,看向帳口,一個護衛高喊著「報」奔進大帳。
護衛高聲大喊:「酋長,天神顯靈了!」
各部首領面面相覷,驚訝的臉上無一不是敬畏而惶恐的神色,噤若寒蟬地緊閉了嘴巴,立時,大帳稍無聲息,靜沉得可怕,只覺各人的呼吸愈加混濁、沉重。
塞南站起身,對那護衛嚴厲斥責道:「什麼天神顯靈了,你胡說什麼?」
「是真的,訓練場上聚集了好多部民,大夥兒都跪拜在地上,齊聲向天空高喊:天神顯靈天神顯靈!大夥兒還向天神請求庇佑。酋長,大夥兒讓您快去看看呢!」護衛描述得繪聲繪色。
登時,帳內流漫開一股竊竊的私語語流,各部首領的臉上隱諱至深,或神秘,或驚駭,好似真有其事一般。須卜也剛對上丘林基泰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輕微搖頭,臉色凝重了起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天神顯靈?當真天神有知?
兩人的神色,全部落入禺疆的眼中。他凜然地看向眾人,目光犀利得雪亮:「兄弟們,我看,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如何?」
各部首領紛紛應好,既而紛擁出帳,來到訓練場上。訓練場上,幾千部民齊刷刷地跪在草地上,匍匐在地,姿勢異常恭敬,不敢有絲毫褻瀆。甚至,有的部民因為太過畏懼,弓起的脊背瑟瑟發顫。金燦燦的陽光灑照下來,流光溢彩,恍恍的耀目,逼迫得無法抬頭仰視。
一片明媚之中,訓練場上肅穆無聲,氣氛無比莊嚴。
一行人走近了,來到跪拜在地的部民前面,赫然映入眼中的,是一番奇異的景象:綠茵茵的草地上,鋪展開一方巨大的鮮艷紅綢,鮮紅草綠,對比強烈,直撞人心;紅綢邊緣似有隱隱的金色亮光透射而出,流竄於四周,更顯得肅然、尊貴、神秘,不可侵犯;極小極小的嘶嘶聲響流散開來,如果不是鴉雀無聲,這微弱幾近於無的聲響根本就聽不到。
禺疆和倫格爾等眾人互望一眼,皆是懷疑和不解,這方巨大的綢布從哪裡來的?當真是天神顯靈了?
丘林基泰沿著紅綢走過來、走過去,仔細觀察著這塊普通的紅綢,疑惑道:「這塊紅綢子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看出什麼來了嗎?」
大家紛紛搖頭,注目於眼前奇異的景象。丘林基泰上前三步,想要掀開紅綢探個究竟的,卻沒想到,他的手剛一接近紅綢,那紅綢邊緣流竄的金光漫延上他的身體,在他的身體上四處流竄,速度越來越快,金光熠熠,耀目如日光,而他的臉上一陣白、一陣黑、一陣紅、一陣青,輪次交替,魔鬼一般恐怖,讓人見之十分怪異與可怖。
一時之間,眾人不敢上前。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丘林基泰急速地往後跌去,步伐凌亂,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臉色灰暗得嚇人,低頭看著自己發抖的雙手,眼底的目光驚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