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格爾轉向丘林基泰,臉上像是敷了白粉,是病態的慘白,眼睛略顯無神,「基泰酋長,您美麗高貴的女兒非瀾居次,已經答應嫁給我,酋長應該很開心,如果您不反對,三天後我們就舉行大禮。」
丘林基泰的臉頰、下頜肌肉遽然抽動,彷彿能聽到骨頭磨動的聲音,瞪起圓滾滾的眼睛,猝然地拍案而起:「你說什麼?瀾兒要嫁給你?」
倫格爾一哂,「基泰酋長,何須這麼動怒?非瀾居次就像天上飛翔的美麗大鳥,絲毫不讓展翅的雄鷹,高貴大方,相信追逐的飛鷹多得數不過來,然而,」他的話語軟中帶硬,「瀾兒的心比我們頭頂的天還要高,看不上尋常飛鷹,我倫格爾何其有幸,還請基泰酋長應下。」
在座眾等,如何聽不出倫格爾的話中弦音:明說丘林非瀾看上倫格爾,暗裡是倫格爾掌控了丘林非瀾;明明是請求丘林基泰答應,卻是軟硬適中地要挾。禺疆看著兩人的爭執,臉上無起無落,始終輕斂笑意,胸有成竹一般。
「你休想!」丘林基泰伸出胳膊,直指倫格爾的臉面,手背上青筋暴漲。
倫格爾仍是一派氣定神閒,「莫非基泰酋長認為我配不上非瀾居次?」
「我老頭子說句話。」無敏略顯蒼老的嗓音,流透出不屬於他此種年紀的俏皮,「如果倫格爾配不上,只怕只有一個人配得上了,基泰酋長,你不是也想把女兒嫁給禺疆酋長吧!這樣一來,那可熱鬧了,三個女娃兒,不會吵架的吧!」
貌似調侃的戲語,實則尖銳的諷刺。丘林基泰並不是愚蠢之人,自然聽懂了無敏的冷嘲熱諷,大怒:「你放屁!瀾兒要嫁給誰,不用你們來操心!」
塞南說故事一般,悠慢地開口道:「基泰酋長,我正要跟您說一件事呢。昨晚上半夜,有個黑衣人企圖殺害禺疆酋長的兒子,幸虧倫格爾及時趕到,制止了這次惡行。據黑衣人說,她是為弟弟報仇而來的。基泰酋長,對於這件事,你有何看法?」
丘林基泰的臉色瞬間劇變,竭力遏制住發顫的聲音:「這名黑衣人,是男是女,現在哪裡?」
塞南眸底的笑很是理所當然,坦然道:「當然是有人看管著,而且折磨得只剩半條命了,好像是一名女子,倫格爾……」
倫格爾接過話頭,笑瞇瞇地看著丘林基泰:「是一個女子,為了勸阻她,我挨了她一刀,她就是我即將過門的閼氏。基泰酋長,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有半點差錯,您來找我便是。」
任誰都能聽出倫格爾意有所指——軟禁丘林非瀾,丘林基泰恨得咬牙切齒,暗淡了惱怒的臉色,呼吸愈加粗重,眼看著就要衝動地躍身起來,須卜也剛趕緊高聲喚住:「基泰酋長,急什麼!」他的眼睛甩出一束堅狠的光線,示意丘林基泰不要衝動,轉向禺疆,眼底的光靜而發冷,真摯地說道:「禺疆酋長,關於我的女兒須卜瓏玲的事,您考慮的如何?」
禺疆灼灼的倨傲目光肆無忌憚,直言不諱地拒絕:「也剛酋長,謝謝您的美意,我想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比如說,瓏玲居次可願意?」
「我女兒當然願意了,這還用說嗎?」
「我不願意!」帳口傳來一聲嬌喝,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抹光彩照人的白色倩影雅致地走過來,抬眸正視大帳裡或揣測或疑惑的目光,亭亭立於大帳中央,紅紅的腮,冷冷的臉,襯得紅昏的帳內更加昏暗。
眾等英雄等待著須卜也剛的顏面盡失,尷尬與盛怒,探詢的目光紛擁而至……
須卜也剛一愣、既而大驚,濃眉緊緊皺住,低聲喝道:「瓏玲,你來幹什麼?快出去!」
禺疆內心冷笑:呼衍揭兒可真是不簡單,幸而雪不是一般女子,不然,以呼衍揭兒的氣概——須卜瓏玲不就是一個例子?塞南、倫格爾正好望過來,三人對望一眼,俱都是眉目暗挑,會意地凝住了唇邊的笑意。
「阿爸,我有話要說。」須卜瓏玲玄靜地徐步走到呼衍揭兒案几旁邊,垂下眸睫,溫柔地低喚,「呼衍大哥,難道你改變主意了嗎?」
眾多灼熱、戲謔的目光定格在兩人身上,帳中的氣氛愈加難以揣測,每個人都暗自嘰咕:此種形勢,是哪般?
呼衍揭兒眼梢的笑意淺淺地暈開,站起身,握住須卜瓏玲的左手,朝向須卜也剛,岸然的身軀凝重得讓人敬畏,臉色異常的鄭重其事,「也剛酋長,我要娶瓏玲為閼氏,請您答應!」
「你——」須卜也剛驚駭地吼出聲,卻又頓時抑制住暴躁的情緒,轉而質問自己的女兒,厲厲而言:「瓏玲,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須卜瓏玲定眸看向阿爸,清淡地回了一句:「就是這麼回事,阿爸,我要嫁給呼衍大哥。」
「不行!」須卜也剛驟然地提高了嗓音,生硬得不留餘地。
在座眾人被他震怒的喝聲震得不覺一顫,帳內氣氛頓覺壓抑,火光散發的熱量更加熾熱。
呼衍揭兒的身心驀然地顫動,清俊的眼眸騰起一簇莫名的怒意:「莫非也剛酋長認為我呼衍氏比不上攣鞮氏,我呼衍揭兒配不上瓏玲居次,禺疆酋長才配得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須卜也剛揪扯著臉皮,尷尬地應著,嘴上仍是堅持,「幾年來,呼衍氏在呼衍揭兒的帶領下,發展迅速,讓我們幾個部落非常汗顏;呼衍揭兒也成為我們草原上的一個傳奇,可是,我已經把瓏玲獻給禺疆酋長,怎麼可以反悔,轉而嫁給你呢?這不是讓別人說我須卜氏不守信用,讓我們大失顏面嗎?」
須卜瓏玲的一方素顏凝固得生冷,堅定道:「阿爸,我不要嫁給禺疆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