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越發興奮了!
試探著問:「那神父,能不能教教我彈那首曲子?」
如果聖姑不忙的話,每天下午5點到七點是我的休息時間,我可以教你。
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從神父修行處走出來,我興奮地整個腦子都是漲的,看著那些墨綠的竹子上細細的竹葉,每一條都是一張紅彤彤的人民幣,一張張、一張張,毛主席的笑容滿園皆是。
「哎——」忽聞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長長劃過。
我抬頭望向旁邊的竹林,竹葉輕輕搖曳,像是有人來過,待我走上前一看,竹葉、灌木依舊,卻不見半點人影。
可能是風吧。
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去。
輕輕的歎息聲再度響起,透著些許哀傷埋怨但依舊讓人覺得無比優美。
「誰?你在哪裡,為何不現身?」我慌張地轉了一圈,慌忙間已將周圍景物皆收眼底,但仍未見到一個人影。
柔美的聲音旋又響起,羽毛一樣浮在竹林上方。「上之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但是見了又如何?」
那聲音,優美中透露著深深的哀傷,淒惻哀婉,聞者莫不為之心碎。
那不是——我腦中剛浮出一個人的名字,開未來得及張口呼喚,眼前一個白影飛速掠過,那白影擦著墨綠色竹葉從上空快速消失,空留下簌簌摩擦音,以及竹葉輕微的晃動。
白影飄過之際,清香淡淡。散梅點點,清淡幽美。
「潘潘~」那個名字終於從我口中衝出,可是,我望著遠方,沿著排排竹葉的,是無邊的蒼穹,碧空高遠,萬里無雲。那人影,早已消失,裊無蹤跡。只有餘香猶在,徘徊許久,漸漸散去。
花香隨風散盡,我置身墨竹苑,宛在夢中。剛才那場似夢非夢的境遇,究竟是真是假,似乎也分不清楚了。
風止,竹林漸漸恢復寧靜。行至院子口,銀蕭素溫四修女用蓮花轎將我抬回蓮花居。
一路上我回味著方才竹林中場景,久久不能釋懷。
抬起手肘,衣袖袖口似乎還能嗅到淡淡的花香味兒。是你嗎,潘潘?是你來這裡找我了嗎?
我剛才,還想到你了呢……
回去時,小八目光激動地盯著我,從門口直盯到我走到屋子中央坐定。
看見她我才想起今天的事沒辦好,心裡隱約有些發虛。
「聖姑姐姐事兒辦的怎麼樣了?暉暉答應跟我約會了嗎?」小八蹦到我身邊,抓著一個大雞腿兒笑嘻嘻地朝我手裡直塞。
看見那肥雞腿兒,我眼都直了。略思量片刻,緩聲道:神父說了,愛情是高尚的,高尚的事兒都要鄭重對待,所以他還要考慮一番。
「還要考慮一番呀~」小八臉上顯出一陣憂慮,想了想又忽而笑了,精神振奮地揮著手臂:沒關係,我等!
我謹慎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她瞅瞅門口,機靈地收回張揚的手臂,兩步跳到我面前,用身子擋著我。
我藉機埋下頭,抓著手中的雞腿兒一陣狂啃。
小八真是可愛,我下次一定記得要幫她跟神父多說說愛情的偉大,最好能說動他動了凡心,跟小八終成眷屬。
只是晚上睡覺前又想到竹林那場幻像,亦真亦幻,入睡前一雙澄澈的桃花眼又浮現在眼前,那桃花眼隨著逐漸飄遠的意識越來越朦朧……
似乎有什麼香香的東西飄入鼻中,卻又不是園中所嗅那陣清香……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蓮花居的大床上。
我扶著床沿艱難地支起身子,暗自笑自己多情。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潘潘坐在小溪旁。夢中的他也身著一身白衣,墨色梅花點綴著白衫,就如竹林中所見那般。
他用枝條挑著一個蛤蟆,側頭對身旁的我淡笑:雲兒,你看著這蛤蟆像不像賈皇后?
我忙不迭地點頭:像,很想啊~~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然後我就笑醒了。
醒後還以為是真的呢。
好傻,潘潘應該還在那個未來的時代。至於我,還是早點做好了自己的事情,早點回去找他吧。
廣陵散,說通神父。這才是我現階段的目標。
下午5點一過,我讓銀蕭素溫四人將自己帶到墨竹苑。
昊神父站在竹子下,負手而立。
「賞竹嗎?神父好興致!」我揚聲說著,走到竹子下與他並排而立。
神父臉上又現出了虔誠的神情,接著他微微彎腰想要施禮。
我微微一笑,攔住他道:禮還是免了吧,今天我來是讓神父教我學琴的。
神父一撩長袍下擺,坐於白玉檯子上,抱著瑤琴彈奏起來。
剛起一個音,便有幾片竹葉悠然散落。
到彈到情濃之際,葉落如雨。
「好厲害!好厲害!」我站在一邊努力拍掌,發自內心地敬佩。
不愧是那廣陵絕散,真真擔當起那「十大名曲」之稱。
激動讚歎時,神父袖袍一擺,面帶恭敬道:聖姑不是想學琴嗎?
他是讓我坐在一邊。
我跳上白玉台,心裡按耐不住地激動。這廣陵散,真的就這麼輕易地讓我學到了?
這麼近距離地和神父坐在一起,雖也當了一段時間的聖姑,我還是難免緊張。但那點緊張也被巨大的興奮沖淡。
廣陵散,廣陵散,那在我眼裡就是一沓沓紅彤彤的鈔票呀!
「聖姑,手應該這樣放。」昊神父手就要伸過來,突然手腕一翻,站起身來。刷刷兩枚墨色梅花形尖針扎到地上。
一個白影伴著風聲快速襲來,只見白光一閃,我就被掠到了一邊。
清香升起,我勉強站穩了身子,定睛一看,這人臉上掛著個白色面紗,看不清面目,但那身墨梅點點的白衣,正是竹林中所見!
原來那日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白衣人一手抓著我的手臂,冷冷注視著黑袍神父。
「大膽狂徒!竟敢劫持聖姑!還不快把聖姑給放了!」
那白衣人冷笑一聲,睨我一眼,語氣如寒冰:她也能算是聖姑?聖姑能和神父在這裡談情說愛嗎?
神父素來波瀾不驚的臉驟然變色,衣袖一揮,騰空躍起,口裡怒道:狂徒,竟敢出口污蔑聖姑!
黑袍翻飛間,劈掌直擊而來。
白衣男子扭頭對我一瞥,寒光閃動的眸子清冷如月,正是那人冰山化的徵象。
「潘潘~」那一掌已至身前,掌風吹得他衣口微揚,他卻不避。我心跳如鼓,轉身擋在他身前。
此時,手臂被人用力一扯,他已拉著我躍至竹枝,足尖輕點著墨竹頂端,如蜻蜓點水,輕盈地朝前掠去。
兩旁竹枝輕搖,涼風拭面。我著迷地盯著他的精緻眉目,往日種種紛至沓來,碎紙一般,飄滿整個心頭。
「潘潘~」控制不住思念的翻湧,我低喚出聲。
白衣人驀然一僵,回過頭來,目如寒冰:我不是他。說著,美目往下一掃。
我知道他要下落,怕是將我丟開即要離去,又慌又痛苦地扯住他的手肘,痛苦地看著他:你是檀奴。
「不是!」他揮開我的手,冷冷道。聲音已是有些嘶啞。
我又慌慌張張地去扯他的面紗:「別騙我了,你是檀奴。你是他的,是的。」
他避開我的襲擊,冷冷道:你認錯人了。
我不死心地再去撕扯。
拉扯迴避間,竹枝劃過手臂、身子,疼痛感層疊而至,我卻絲毫不顧及身上的疼痛,依舊想要揭開他的面紗。
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肯認我?是生我的氣了嗎?
方才是他攜著我,快速往前飛走。現在只顧著迴避我伸去的手,煩亂時沒顧及周全,竟將拽在我臂彎的手給抽離了。
我身上一鬆,逕直朝下方墜落……
那人微一怔,眼中飛速閃過一絲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