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門口,我抬手替他摘掉面紗,兩人攜手一同邁進了家門。一進屋門就看見老夫人坐在客廳,看見我們回來了,頗是驚奇:「今天你們兩個一起出門了?」
我和潘安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共同轉正了看著老夫人,笑著點點頭。
「嗯,你們兩個一起出去也不錯。但是,我跟你說,雲娘。」
跟我說?我忙眨著眼睛點著頭,盡量讓她知道自己是在仔細聽。
「我的孩子我知道怎麼樣,即使不跟著檀奴出去,他在外面也不會招惹什麼不明不白的姑娘。」我笑,這個我當然知道了。看見我一臉竊笑的樣子,老夫人又補充一句:「檀奴可是個專一的好孩子。」
他是足夠好,又專一又孝順的。只是,拜託,老夫人,您能不能別再叫我老公「孩子」,搞得跟他還未成年似的。雖然他在您眼中就是個孩子。
我說:「娘,你您不用說這些讓我安心,這一點我對岳郎是很放心的。」只有姑娘去主動招惹他的份,他才不會去沾花惹草呢,躲都躲不及。
我們又有錢了。一家人用賣東西賺來的錢買了些好菜、好肉,做了頓不錯的飯,大家吃得很是開心。
第二日,我和潘安依舊起得很早。
朝陽剛剛升起,天邊露出紅中透金的曙光。將搭在院後繩子上的彩色紗巾收起一部分,我看了看繩子上剩下的紗巾,已經不多了,只能夠明天賣的了。我說:「岳郎,估計你後天還得再出去一趟。」他還得再挨一次砸。不過這次,我腦子轉了一圈,得出一個結論:這次不要再收紗巾了,這些賣完,紗巾在附近的銷售市場也就飽和了,我們得換個別的東西出去買。
「走吧。」在我思考間,潘安已經將紗巾全裝進包裹裡面了。我們出門去推藏在稻草垛後面的小車,再將包裹放車裡。
「你們知道嗎,這裡昨天來了一個賣紗巾的美人,那長相,可比李家姑娘漂亮多了!」經過鄰村時,老遠就聽見一人扯大了嗓門得意洋洋地對旁邊的人喊道,那樣子,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媳婦似地。
我有所領悟地看看潘安,他也知道那人說的是自己,月白的臉上漸漸爬上幾絲粉色,羞赧的神色為臉上平添了幾分艷麗。
「我們走那邊——」潘安偏了偏身子想繞開它們,我也明白他的尷尬,便順著他往一旁斜著走去。
「那是不可能的!玉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姑娘!這附近的村子不會有哪個姑娘比她更美了!」說話的是個年輕的公子,聽聲音很是不屑。
「李玉珠算個什麼東西,她連昨天那紗巾美人的一隻眼睛都不如!」先開口的中年男子聲音更大了,氣得那年輕公子激動地叫道:「我不信,我的玉珠是最美的!口說無憑,那個紗巾美人,一定是你瞎編的!」
旁邊又有人插話了:「哎喲,年輕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那個紗巾美人,我也見過,真的是貌美如花呀,那一雙美目像是片片桃花落在春水裡,隨著那清澈的水流一陣陣流動吶~」說話間,四周的人便開始起哄。
「哈哈哈,劉叔,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文鄒鄒的了,這等才華,都可以進京城趕考了,哈哈——」
「哪裡哪裡,我哪裡會做什麼文章,這還不是美人帶給我的真實感受嗎!」
餓,原來人長得美還有激發旁人靈感的作用。我眼珠朝上轉向潘安,那傢伙已經是紅霞滿天了。
「那幫男女不分的傢伙!」跟我在一起久了,他也會用一些在這個年代裡聽起來很奇怪的詞彙了。比如說傢伙,他一直覺得這個詞很難聽,不過今日一生氣,倒從自己嘴裡蹦出來了。
我看見他轉過頭,皺著眉羞憤地看著已在身後的那幫正捧著肚子大笑的人,輕輕拉拉他的衣角,算了,算了,我們不理那些眼睛不好使的。
剛覺得他神色有些緩和了,便感覺一道目光直直射來,那目光太炙熱了,以至於我在離這麼遠的地方都能夠感覺得到。
一個不好的感覺自心底劃過,不好了!難道是——
「呀!你們看,那不是昨天那個紗巾美人嗎?」一個高亢的聲音帶著濃濃的興奮劃破長空。
我忙推了潘安,他推著車子和我一同往前跑。
「姑娘,別走——我們是買面紗的——」後面一群人邊追邊扯著嗓子直喊。
我們推這個車子,自然跑不過他們。最後還是被追上了,一群人將我們團團圍住。
潘安斂了眉頭,沒有也不能發出聲音。
嘿嘿,嘿嘿——一老伯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我記得他,昨天買紗巾時把車裡的紗巾挑了個遍,就是想多在我們這兒呆會兒,純粹是熬時間。
「又要買紗巾嗎,老伯?」故意用上的甜美聲音給人帶來殷切的感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小姑娘還記得我呀~」那頭髮蓬鬆,灰黃,有些發福的老伯知道我還記得他,不禁有些得意,帶著眼袋的腫眼泡往四周望了一圈,將旁邊的人掃了個遍。
最討厭這幅得意洋洋的樣子!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樣子,長成這樣還敢出來嚇人,真是太沒有道德感了!
潘安也皺著眉頭半偏著頭看著他,眼中浮現出深深的厭惡之色。
旁邊有一瘦巴巴的男子彎著腰對著一個年輕公子說:「就是她,那個紗巾美人兒。」說完,下巴朝潘安的方向揚揚。
潘安看他們一眼,神色淡漠。
那年輕公子眼睛一閃,驀然垂下腦袋,蹲下身子。居然抱著頭在地上痛哭起來。邊哭邊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王躍裡呀王躍裡,虧你長了二十年年,居然一直對著一隻蛤蟆當鮮花,這二十年你真是白活了呀!嗚嗚——」
旁邊馬上有人勸道:「躍裡,你也不用太自責了,我們不都一樣。我還不如你呢,昨天我才知道這四十多年我算是白活了呀!」
「我也是我也是——」
「我這三十年白活了!」
「我五十年!」
「我六十年都白活了!」
一時間,身旁嗚咽聲、自責聲不斷,只感覺自己身邊空氣都變得濕潤了,是給他們四濺的淚水給浸濕的。
一群男人圍著我們痛哭流涕,汗∼這場面,好像是給剛剛死去的祖宗送葬一樣,真是感人肺腑,驚天動地呀。弄得我和潘安一時間都不知所措。
看著潘安想走過去扶起身邊一男子,我忙上前打開他的手。不想讓他出手,那樣會增添很多麻煩的。
「呵呵,大家都別哭了,這麼哭來哭去的多沒意思呀。」我拍拍手,試圖將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好發話停止這場哭泣大賽。
只靜了那麼一下下,一群人又自顧自地哭了起來。勸說n次均不見效後,我終於爆發了!
「別哭了!你們還買不買紗巾了?不買我們走了!」受不了這群人!一大早哇哇哭,叫得人心煩意亂的。
這一聲驚天動地的河東獅吼沒有白喉,這時大家都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我。然後那個丑大叔最先衝過來,讓潘安給他找一條藍色的、繡荷花的紗巾。潘安就倚在車邊,耐心地幫他找了起來。其他人紛紛效仿。好多人買了一條,依舊不捨得走。被我凶凶地吼上兩句:「你不是買好了嗎,還站在這裡幹嗎?」就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一臉尷尬:「哎呀,我都忘了,還要給丁香買一條呢∼」遂又湊上前再讓潘安為他找一條。
我也不想戳破他們的謊言了,反正他們越是這樣,我們的紗巾就賣地越快。
如今,賣紗巾儼然已成了美人兒潘潘的工作。而我的職責就是,看準了買過紗巾的人,動不動衝他們吼上幾句,提醒他們又忘了給家裡的梨花、牡丹什麼的買紗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