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算靈人，不過是靈人裡的棄兒。靈人的圖騰在背部，但是極少數的時候，圖騰會長在其他的地方，只是一般來說，那樣的圖騰都不完整，也就是說，那樣的人不能完整的轉化為異形，甚至根本不能轉化。按照靈人的習俗，那樣的人算廢人，等級裡屬於賤民。」龍寒暝一眼看出了凌非的困惑。
廢人麼？凌非的腦海裡出現了紫陌的身影。
「天生我材必有用，所謂的『廢人』，那只是他還沒有找到屬於他自己的路而已。」凌非輕柔地摩挲男孩有虎豹花紋的那半邊臉。
恍惚中，修伊聽到了那樣的話，睜眼的時候，就見到了那澄澈如水的眼睛，那裡面有濃濃的憐惜和溫暖的關懷。他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凌非的掌心，凌非抿著嘴笑了。
修伊的確是棄兒，不過他還算幸運，被一個老人撿了回去，那個老人將他撫養到十歲就去世了，自此，他開始了流浪。他已經十六歲了，不過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也不過十一二歲。
「不能修習術法，不能修煉武功，腦袋一般，不夠聰明，身體那麼差，長的那麼醜，十足十的廢人，凌非你確信要收留他？」龍寒暝的思想裡最瞧不起的就是沒用的人了。
修伊的眼神一陣黯然，臉色卻一下子變得鐵青，掙扎著爬起來，拖著斷腿就要離開。
自尊心很強的人，骨子裡也是一個驕傲的人。
凌非揚起笑容：「我很佩服你，你沒有屈服於命運的壓迫，受到了這麼多的傷害依然堅強的活了下來，甚至還保留了那樣的傲骨。我欣賞你，喜歡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我的朋友，同時接受一個朋友的幫助和關懷？」
修伊望著凌非伸出的手，猶豫著把自己的手放了進去。
「很好。我們來一起發掘你的優點，你的長處，找到你的路，好不好？」凌非握著那佈滿老繭和傷痕的手搖了搖。
修伊被那雙眼睛蠱惑了，他點了點頭。
雖然龍寒暝一萬個不滿，但是凌非決定了的事情從來就不會更改，所以，他只好無奈地看修伊留在了凌非的身邊。
隨身帶了一個累贅，龍寒暝氣惱不已，凌非卻視而不見，只是耐心極佳的發掘修伊的天分。三百六十行，總有一方面是修伊適合的。
很長時間裡，連修伊都有些對自己絕望的時候，凌非卻還是那樣笑著鼓勵他。她說，他只是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你為什麼對這個小鬼這麼好，那麼關心體貼？」龍寒暝摟著凌非，手掌貼著凌非的背脊摩挲，著迷於那滑膩如絲綢的觸感。
「我只是想到了紫陌而已，在他創出『花顏醉』之前，究竟是吃了多少的苦，失望了多少次？可是他卻從不氣餒，從不沮喪，還能那樣驕傲的宣揚『別人說我是廢人，我就是廢人了嗎』，或許就是從那時候吧，我就對紫陌多了些佩服，也更多了疼惜。」凌非合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其實修伊遠比紫陌要幸運，因為摩羅的生活遠比修伊遭遇的生活要殘酷的多。不過，他們都是堅強的人，是很容易讓我認可的人。」凌非勾了勾嘴角，「那幾個被女人凌辱了的男人，我連看都沒多看一眼，就是因為他們明明是成年男子，卻輕易絕望，輕易認命。我或許會有一絲的憐憫，一絲的同情，但更多的卻無法給予了。所以，我就只是舉手之勞，不多費心。」
「如果那幾個不是成年男子，而是少年呢？」龍寒暝問。
「如果是孩子……那麼我會盡量安排好他們的生活吧。」凌非抿了抿嘴，她對孩子總是有更多的縱容。
孩子麼？龍寒暝的眼裡閃過一抹莫名的光芒。
「對了，千面傳回來的消息，關於巫晚晴和巫媚的。」龍寒暝對凌非設的那場「長相思」的局興致高昂。
晚晴拿到了「長相思」，如願以償地憑借毒藥的挾制，讓巫陽和她重修於好了。巫陽以平妻的地位娶了晚晴。
龍寒暝冷笑，愚蠢的女人。巫陽是一個權力重於一切的人，他或許對晚晴有一些情誼，但是，那與他的地位、他的權勢相比，是必然要被犧牲的東西。中了「長相思」的一對人，只要其中的一個願意心甘情願地死亡，那麼毒藥自然解除。那個男人順著晚晴，寵著晚晴，對她山盟海誓、說盡甜言蜜語，不過是為了讓這個女人能心甘情願為他而死。
巫媚將晚晴「長公主」的身份剝奪，送晚晴出嫁之後的一個月，就有了身孕。當新的小公主出世的時候，晚晴來祝賀。
那時候，巫陽的王府裡，除了王妃之外的所有姬妾，死的死，逃的逃，賣的賣，趕的趕。王妃離開了王府，在外獨居。晚晴得意洋洋地告訴她的母王，那個男人終於是她的了，是她一個人的。巫媚卻抱著晚晴流淚了，她對晚晴說了很多，可是，晚晴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個月後，晚晴服了「牽情」，借助於魚水歡好，傳給了巫陽，之後，哈哈大笑著，撞上了巫陽氣急敗壞拔出的劍上。她終究是愛慘了那個男人，所以，明知道那個男人百般遷就她，千般縱容她，弄各種的假象欺騙她，誘哄她，只為了讓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心甘情願為他而死，她也還是不忍心害他，只是讓他中了「牽情」，以後，再不能跟除了她之外的人歡好。
死的時候，晚晴的手裡還抱著一對娃娃，那是凌非送她的新婚禮物，按照晚晴和巫陽的面目刻畫的親吻的一對小人兒。
晚晴留下的遺書裡說，謝謝凌非給了她「長相思」，那才讓她有了一段快樂幸福的時光，哪怕那樣的快樂幸福是短暫的，是虛假的。她知足了。
巫媚在收殮了晚晴的屍骸後，自盡身亡。因為她早有誓言，只為她的丈夫生兒育女，卻因為晚晴的下嫁，不得不再次孕育子嗣。她的丈夫、晚晴的生父被她親手殺死，再孕育的子嗣自然是違背誓言而來……
「都死了麼？」凌非歎息了一聲，「晚晴摧殘了紫陌，而巫媚縱容，她們用自己的生命償還了。一切扯平了。」
龍寒暝摩挲著凌非的背脊，神色複雜。
小公主的生父曾說，明明一切和凌非脫不開干係，但是居然沒有人會怪凌非。似乎每個人的內心，更多的是感激。
對晚晴而言，她終究是和所愛的人有了一段雙宿雙棲、你儂我儂的歡樂日子，哪怕那裡有一定的虛假。但是，她終究是如願以償地嫁給那個男人了，不是嗎？
對巫媚而言，她明知道晚晴不適合成為繼承人，卻因為不願背棄諾言，去孕育丈夫之外的男人的孩子，而一直自欺欺人地拖延著，凌非小小地推了一把，讓她不得不做出決斷。
對小公主的生父而言，他愛了一生的女人死了，卻終究為他留了個孩子，那本是他永遠也不可能企盼到的。
——每個人都求仁得仁。
龍寒暝聽說那一幕幕，不得不說，那樣無害的凌非，確實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那樣至純的凌非，是那種典型的死在她手裡還要感激她的人。
「我沒想讓她們死的。」凌非的臉上有些哀傷，「如果我要置她們於死地，我會自己動手。我只是順著她們的心意，為她們的某些抉擇加了些籌碼而已。」
「後悔了？」龍寒暝挑眉。
「凌非做過的事情，從不後悔。」凌非的臉色淡然。
「為了媽媽，我願意做任何的事情。」那是凌非有些偏執的觀念，但是，她可以為媽媽吃苦受累，甚至付出生命尊嚴榮耀，卻不能是媽媽讓她吃苦受累，媽媽讓她付出生命尊嚴榮耀。
凌非能為媽媽付出一切，那是因為她最愛的媽媽值得，那個有些柔弱的女人又何嘗不能為她付出一切。
「凌非啊，凌非，你真的是一個得罪不得的人呢。」龍寒暝感慨地親了親凌非的頭髮。
凌非趴在龍寒暝胸膛上，閉上眼睛毫無防備的睡去。
「越來越放心了？光溜溜地躺在我懷裡讓我給你沐浴，就這樣寸縷不著地睡在我懷裡，一點不擔心我對你做什麼，就那麼信任『鴛鴦盟』，還是就那麼信任我？」摩挲著那絲綢一般滑膩的肌膚，聞著那淡淡的女兒香，龍寒暝有些意外的發現心底居然是平靜。腦海裡又閃過了修伊的身影。
凌非對修伊，一方面是對弱者的同情，和對他堅強性格的欣賞，另一方面當然有一些出於對紫陌的移情。
要快點把修伊那小子快點打發了，他可不想走到哪裡都帶個累贅。
那小子或許還沒發現他的長處，可是龍寒暝已經注意到了。修伊的腿有些瘸了，凌非為他設計了內增高的鞋子。做鞋子的時候，龍寒暝注意到修伊對著那匠人的手藝雙眼發亮。
興趣是成功的開始。修伊還是做個普通人合適，跟著他們不適合。
龍寒暝自認是為了修伊好。
想到了就去行動，龍寒暝小心地把凌非留在空間裡，自己跑出去忙碌了。
捉了好幾個大匠師，龍寒暝將他們的記憶複製了一份，然後，用天罡特有的能力強硬地塞到了修伊的腦子裡，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會因此而變得神經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