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對那刀趨之若鶩，若是你喜歡，不妨去看看。」
滄溟幽藍眼底泠泠然寂靜，眸心一縷利芒稍縱即逝，如烈陽光灼，洞穿一切。
凌非對嗜血的妖刀不感興趣，哪怕它是天地靈寶。但是，她對菡王香蕊的圖謀卻無法不在意。
畢竟，當初是她放走了香蕊，如果香蕊再鬧出什麼大亂子，她也難辭其咎。
要去看看嗎？
凌非猶豫著。
她沒有發覺，這些寵愛呵護她的人，因為她的猶豫，臉色漸漸變冷了。
「摩羅，終究是摩羅呢。嗜血，是摩羅的本性。就算是丫頭，也逃不脫那妖刀的吸引迷惑嗎？」白老無奈的歎息。
凌非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並不想爭那把刀，但是，她想去看看。
「只是看一看嗎？到時候，自然就被那刀吸引迷惑了吧。說來，幾乎沒有摩羅能不被那刀吸引迷惑的。有記載的歷史上，那刀的主人，十有八九都是摩羅。」窈娘的臉色冷然。
凌非側著頭，黛眉輕蹙，柔軟的櫻唇微微抿著，心底有些鈍鈍的痛。
他們就這麼不信任她嗎？
他們就那麼認定她一定會被吸引迷惑嗎？
「嗜血的人，是無法成為我們的同伴的。」童子一雙極小的眼睛半瞇著，看起來像是睡眼朦朧，暗地裡卻是精明和犀利，「那把刀真的很邪門，沒有刀鞘，要用血來養，遠遠就能感覺濃厚的血腥氣。如果你想去爭那把刀，那你就太讓我們失望了。」
凌非垂下眼簾，腦海裡思索著那把刀的信息。
沒有刀鞘，卻嗜血的妖刀。
凌非的腦海裡，沒有任何關於這刀的信息，思索半天沒有什麼收穫。
看來，雲曄以前沒有跟她提過這樣的刀。
這刀究竟有什麼秘密呢？
天地靈寶，那是和御寶一類的存在了。
應當是很強大的武器，看來有必要去查探一下呢。
「丫頭，在想那妖刀的事情嗎？」卓然的聲音，純如天山白雪，美若蔽日流雲，似九天梵音清淨莊嚴。
凌非掀開眼簾，不經意對上一雙流淌著星河的眸子。
那眸子裡笑意盈然，平和包容，彷彿清香繚繞中，拈花而笑的迦葉尊者。
她一瞬間竟然看癡了，沉浸在這雙眼睛中，萬籟俱靜，幾乎忘卻了世間一切。
什麼妖刀的詭異，什麼菡王的陰謀，早拋在了腦後。
「丫頭，你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那不染鉛華的明淨，就好像滿天星輝映著湖波清冽，秋水煙波，寧靜悠然。從你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喜歡上了你，自然就認可了你，讓你成為我們的同伴，是我們寵愛呵護的小丫頭。」卓然溫和的笑了笑，「你一點不像摩羅，那樣嗜血殘暴的摩羅。」
不像摩羅嗎？
或許吧。
因為凌非本就來歷特殊。
但是——
「我最初出現的地方是摩羅的領地，教養了我的是摩羅，所以，我是摩羅。」
凌非抬頭，柔和而優美下巴微微揚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幾縷碎發自髮簪間悄然滑下，靜靜垂於她耳側，偶爾清風輕過，漾起幾絲微瀾。
「不，你不是摩羅，至少不是那樣嗜血殘暴的摩羅。」
卓然輕柔地對她一笑，那一笑就如暖流融化堅冰，春風拂過細柳，讓人就如泡在熱水中暖洋洋地幾乎要融化了去，那一笑幾乎讓天地也為之變色。
「為什麼『七截陣』一直無法完成？因為需要七個人齊心協力，而其中一個必須是摩羅。『七截陣』用來殺伐，但是這樣的陣，殺伐不是根本，守護和救贖才是真意。摩羅把殺戮當本能，心中沒有救贖之念，所以，我們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摩羅同伴，相反，在我們找尋同伴的過程中，見識了太多摩羅的殘忍暴戾。你是我們的丫頭，不要讓我們失望，好嗎？」
卓然週身彷彿有淡淡的光暈環繞，那雙眸子直直地看著她，如同晨鐘暮鼓一般滌蕩人心，星眸炯然，如同遙遠天際的神秘宇宙，讓人不由自主的順從臣服。
凌非走過去，用自己的手指蓋住了卓然的眼睛。
「你的眼睛淨化人心，你的聲音刻意用了梵音。你其實並不相信我，是嗎？在你們的心中，我只是那個小丫頭，可是，更重要的，我是凌非啊！」凌非垂下頭，心底有些哀傷。
「你們真的懂我了嗎？你們都很強，強大到很容易發覺，我的氣息並不是單純的摩羅，所以，你們喜歡我，可是，我就是被當作摩羅培養的啊。如果一定要給我定義一個種族的話，我的確是屬於摩羅的啊。我是摩羅，或許嗜血殘暴是隱藏在我的骨子裡的，這樣的我，如果你們無法接受的話，我會離開的。」
凌非看了看自己的手，潔白無瑕的手，但是這雙手同樣沾染了無數的鮮血。
這群人都是善良明淨的，他們喜歡那個有著一雙明淨眼睛的「丫頭」，但是，他們真的喜歡凌非嗎？身為摩羅的凌非。
「丫頭，我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我們才不想你去冒險，不想你和那把妖刀沾上任何的關係。那把刀，名叫『飲血』。它是有靈的，沒有刀鞘，用血保養，用血餵養。它能給它的主人帶來強大的力量，但是，如果它的主人不能滿足它的要求，甚至，它的主人駕馭不了它，就會反過來被它控制，全身血液被吸乾，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卓然將凌非遮擋自己眼睛的手拿開，攥著她的手腕，溫和的勸說。
凌非沉默不語。
看在眾人的眼中，那就是無聲的抗議，是想要一意孤行、執迷不悟的表示。
「你就對那把刀那麼感興趣？那種血腥骯髒的刀，有什麼好？」窈娘怒氣沖沖，「你難道也想力量想的昏了頭，就那麼想得到那把刀？摩羅就是摩羅，一把嗜血的刀，引起你的共鳴了，還是終於勾起你身為摩羅的本性了？」
「窈娘！」卓然輕斥了一聲。
「我討厭那把刀，誰要跟那把刀扯上關係，我就跟誰斷交！」窈娘尖銳的說，「丫頭，你要真想要那把刀，那你就離我遠遠的！」
凌非咬了咬嘴唇。
「丫頭，不要怪窈娘，當初，窈娘的至交好友，就是死在妖刀的上一任主人手裡。就連窈娘自己，也差點死在妖刀之下，所以，她對那刀才那麼反感。」白老安撫。
「丫頭，發誓。發誓不去打聽那把刀的消息，離那把刀遠遠的。」滄溟眉毛一挑，隱隱然流露出不容人違拗的霸氣，「跪下發誓！」
「我不能。」凌非決絕的說，「我不能發誓。」
「哼，原來被咱們捧在手心疼愛的丫頭，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卑劣骯髒的摩羅，輕易地就被一把妖刀的消息蠱惑了。」童子唾棄地罵了一聲，「算咱們有眼無珠！還以為她是特別的，沒想到骨子裡，就是那樣嗜血的，不然也不會想要那樣嗜血的刀！」
「我再說一遍，發誓！」滄溟沒理會童子的話，只是盯著凌非。
凌非固執地搖了搖頭。
滄溟怒氣勃發，眼睛裡湧動著幽藍的暗光，有一種瘋狂森冷的殺機在他眼中蔓延。
心，抽緊了一下，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攫緊，尖銳的痛感傳遍全身。
凌非咬緊下唇，強自鎮定：「為什麼你們一點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不會被那把刀吸引迷惑？我不能發誓，不是因為我想要那把刀，不是我對那把刀感興趣。我只是對那把刀帶來的陰謀算計變故感興趣！」
「你還在狡辯，你就是想要那把刀，怎麼，不敢承認？」窈娘嘴角露出一抹譏誚，「你是摩羅，我們卻還是救了你，還精心的指點你，寵著你，護著你，認為你是特別的。都一樣的，都是那樣噁心的摩羅！算我們瞎了眼。」
當的一下，凌非的腦中，如被雷擊，在瞬間的巨痛之後，轉成一片空白。
胸口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耳邊一陣陣的嗡嗡聲作響。
她攥緊了拳頭，十指指甲深深刺入肉裡，好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凌非！不管我屬於什麼種族，我都是凌非！」
凌非打量著眾人，這群人對她很好，因為他們發現了凌非的特別，其實他們並不真正將凌非當摩羅對待，他們對摩羅本能的厭惡。
「我以為我們相處的很好，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們。人人都說摩羅嗜血殘暴，我承認自己是摩羅。就因為我是摩羅，所以，你們想當然就給我也安上了嗜血殘暴這樣的標籤，就開始厭惡我了嗎？那麼你們究竟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喜歡某個你們假象出來的幻影？」凌非的心，彷彿被凍結在萬古寒冰之中，冷到了極處。
「我們佈置『七截陣』，需要一個摩羅，但是我們的骨子裡對摩羅是鄙夷厭惡的，好容易遇到你這麼一個似是而非的摩羅，當然要上心。」窈娘冷笑，「還以為終於找到最後的同伴了，結果還是大失所望，白費了功夫。」
「那把妖刀是我們的仇敵。如果你要去招惹那把刀，不如我先毀了你！」滄溟的臉色鐵青，眼波銳利如刀，冷冷的直視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