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當日,府內外貼滿了大紅喜字。
突厥人進軍中原,慕容王府已取代蕭王府的權勢,薔愚撤消了盡半兵力,靜觀其變。
外面,鑼鼓宣天,大喇叭吹的響徹雲霄。
新房中,薔薇躺在榻上被梳妝打扮。整個人如活死人般躺在那,一動也不能動。
如今的她,已是個廢人!
花昊月和她成親,薔將軍撤出蕭王府,率軍去為花雲澤打突厥,不再過問朝中瑣事,這便是花昊月談好的條件。將他驅逐邊境,去對付突厥。叫囚去突厥求和,用以緩兵之策。而朝中,他已暗暗的調查身邊異已,剷除戲風和慕容王府的死黨。幫花雲澤保住皇城,卻是件任重而道遠的事。
「郡主,您的嫁衣……」丫鬟們將嫁衣遞過來。
薔薇咳了咳,說:「我自己穿!」
「可郡主你……」
「我不是廢人,我能自己來!」薔薇脾氣變的日益暴躁,嚇的丫鬟不敢作聲。她騰著身子穿嫁衣,穿到一半卻沒了力氣。
「啊!」
薔薇大聲痛苦地叫喊,她不要這樣殘疾,她不要失去一個女人的權利。她不要做個等著人扶的廢物。
「你們不要過來!」薔薇大聲的喊,要強的穿嫁衣。
「郡主,郡主,您不要……」
「你們給我滾!」
新房中,傳來這般淒厲的叫喊。花昊月走在門前,看向薔薇,嘴角漸漸勾起一抹邪笑,吞噬掉一切的光亮。
渾身如殷紅之血,丹鳳眸如狂捲旋潮,一身的譏諷和嘲諷!「既然穿不了嫁衣,那薔兒便別穿了!」
花昊月慢條斯理轉過身,走向苑中。鑼鼓依舊敲響,高碰滿座,既然她不穿嫁衣,不能拜堂,不能洞房,那不能怪這場婚禮,成為有名無實的空架子。
「月——」薔薇忽然叫住了他。
花昊月轉身,嘴瓣微翹,譏諷而冷漠。
「抱我去拜堂!」
「拜堂?」花昊月笑了,指了指她那斷了的腿,「沒了腿,薔兒用頭拜堂嗎?」話落,他便頭亦不回的抽身離開。
身後傳來薔薇那恨恨的斥喊:「就算我要不了,我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擁有你。月,你永遠是我的!」
風在蕭王府中湧動,那汩汩的血腥之氣依舊未消。這個婚禮,沒有新娘,只有新郎,不必拜堂,不需洞房,不知究竟誰在為誰守寡?也不知,這究竟算是成親?亦或在背上貼個「不准走」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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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皇城被包裹成四方型的牢籠,寶寶便替花雲澤心寒。像他那般單純的人,笨死了!
好不容易易容成小太監進了皇宮,尋了半響,才找到花雲澤的太子行宮。
太子行宮後是御花園,花中的涼亭上,那抹黑色的身影端起一杯酒在借酒消愁。
『啪』狠狠錘向亭柱,他冷擰眉痛斥,「花雲澤,你這個廢物。堂堂的太子爺,卻不抵一個寶寶抵的住局勢!」
「怎麼?終於想起我了?」寶寶忽然從他身後走過來,撕開面皮,露出那張熟悉的臉,嘴角還特地點了一個黑點。「別用那吃死人的眼神看我,你看,我特地點了點,怕你又認錯了我,又怪罪我!」
「寶寶……」花雲澤徹底呆怔住,冷酷的眸底漾滿驚喜。這般四面楚歌的牢籠中,能見到她,好比見到了撩原的星辰之火。
「是呀,我是寶寶,你最煩的寶寶。」寶寶湊近前,和花雲澤對視半響,「也是最愛逗太子爺的寶寶。」
「你怎麼來了?」不可否認,那冷酷中透了一抹柔和。對她的到來,顯然,他難忽略那一種興奮。
「想你了嘛!」寶寶大膽地說。
「什麼?」
「忽然想逗逗太子爺,和你鬥鬥氣,不然日子好無聊。」寶寶掩唇偷笑,看著花雲澤嘴角抽筋,奪過他手中的酒杯,輕嗅了嗅,說:「這酒好辣,真是烈性,還是別喝的好,你根本不勝酒力。」
「用你管?」花雲澤冷酷地剜她,伸手去索。寶寶不以為然,『啪』打了他手掌心一下,雲淡風清地回道:「我自然要管的,我可是槿兒的好姐妹。而你是她很好的藍顏知己,我得替槿兒管你。」
提到木槿,花雲澤的眸色又暗深幾許。
寶寶忙扭轉話題,「其實不止為槿兒,我也是不想你喝太多的酒傷了肝胃。我千里迢迢來,你千萬不要衝我凶哦!」
花雲澤又狠瞪她一眼,總氣他,這個丫頭片子天生要和他作對的。「你是來取笑我的?還是來刺探敵情的?」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他的話,有些深冷,刺到了寶寶的內心。她別過頭,半響才轉過來,「全天下都知道,七王爺為你和薔薇郡主成親。你這般的處境,還需要我嘲弄?我還需刺探?」
「你……」
「太子爺,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耗費心思的?」
花雲澤狠咬了下嘴唇,看著這個可恨的她。為何她的話,那般的刺耳,不過卻句句是真,令他不得不忍氣吞聲。
「除非你很有能耐,不是這般豬頭!」
「你說誰豬頭?」花雲澤有些動怒,握緊拳頭。
寶寶忽然抓住他的拳頭,舉了起來說:「暴力若是能解決問題,那突厥軍也不會進軍,突厥也不會入侵,你也不必靠小七來犧牲保住你皇城的安危。如今,你該是剷除異己,消除宰相,侯爺的勢力,才高枕無憂等待登基吧?」
「寶寶——」
「我知道你心裡頭難受,不過我還是想說。太子爺,你真的好單純!」單純的好笨,好傻,好天真,好幼稚!不過這般的一塵不染,不被血染成污垢,這般的暴躁有真性,才叫她迷戀至今。
「我不想再見到你!」花雲澤驟然起身,甩袖而去。
寶寶亦不喊,僅是很小聲地問,「你就不想幫幫七王爺?幫幫槿兒?幫幫他們早日修成正果,也好解除你皇宮的威脅?」
花雲澤忽然轉過身,冷酷凝視寶寶。不解她為何有時可愛,有時卻這般可恨。這般揭他的傷疤,她很快樂嗎?「該死的,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想知道嗎?」
「見鬼,你想幹嘛?」
「想聽我說,便好好坐過來,我尊貴的太子爺。」寶寶拍了拍她旁邊,叫花雲澤座過去,愜笑地柔和道:「何必動氣?動氣僅是以旁人的錯來懲治自己!正好比,你的大臣對你不敬,想法刁難你,將你當成傀儡視若無睹。或者冒犯了你,又故意刺你。你這般暴躁和其動氣,或者冷漠以對,沉默寡言,又有何用?」
「你到底想說什麼?」花雲澤對此,極沒有耐心。
「很簡單,若是他們當你是傻瓜,你便扮成傻瓜。但心裡頭得清楚,是誰,還有誰,想把你當成傻瓜?做太子,要適時耍些心計,圓滑一些,不要再這般單純的直來直往。對待他們,不要太冷,偶爾也要友善。」
寶寶頓了頓,撫上花雲澤的肩,側著臉在他耳畔說:「譬如,朝中再反叛,終有分裂黨。各黨面和心不和,這只自古有之。宰相和侯爺,慕容王府和端陽王府,其中是勢均力敵,誰亦不想聽從於誰。此時,你只需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對他們各自都很好。對左,你可說右進讒言。對右,你又可說左有參本。而對兩方,都像很聽從,亦很重視的模樣。如此一來,他們心中必起了異端,明爭暗鬥消減勢力自然漁翁得利的是你,太子爺……」
聞言,花雲澤一怔,不解這個女人為何這般有心計?「你真是聰明的本太子想把你的腦子割下來!」
「這是起碼的計策,我想七王爺若能入宮,也定會教你。你若能幫忙,或許這個江山保下便不會那般難於登天。你,總是靠七王爺為你背負包袱,不覺得羞嗎?」
寶寶頓了頓,故意玩笑補道:「所以說,你不適合做太子,不如和我去放放牛,養養豬,喂喂雞,或者乾脆種莊稼的好……」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花雲澤皺起眉,扳住寶寶的肩,看入她眸底。不解立場不同,她為何要幫他?
「嗯,可能是我閒了吧!」
「你不怕你那個什麼主上,又對你不利?」
「主上知道,定會打死我的!」寶寶斜了斜眸,實言以告。若是被戲風知道她吃裡爬外,幫著花雲澤,恐怕下一次的解藥,只能化為泡影了。
「你到底是個什麼女人?」花雲澤開始納悶,她就像個謎,搞不清究竟心中想什麼?和槿兒相比,她好複雜!
「我?」
「對,就是你這丫頭!」
「我嘛,我是個不討喜的女人!像你剛剛,就恨不得想殺了我的樣子。」寶寶和他嘻哈兩句,忽然意識到時辰已不早,她所剩的時間不多,可最關鍵的那句,她卻始終未說出口。猶豫再三,幾經張嘴,她問道:「太子爺,你還愛槿兒嗎?」
花雲澤一頓,「問這個為何?」
「我……只是隨便問問……」
「你有病啊?」花雲澤見她鮮少這般吞吞吐吐的很是不滿,拎起她衣領像老鷹抓小雞一般的逼問,「到底什麼話,說——」
「我怕說了,以後再不能相見。」
「快說——」花雲澤將她放下,靜靜等待。
寶寶忽然轉到花雲澤的身後,呢喃地叮囑,「你別轉過頭,不要看向我。」她的雙臂,忽然摟住花雲澤的腰,從背後抱住了他,「我知道你喜歡槿兒,可我還是控制不住我這顆好討厭,好討厭的心……」
被她抱住,花雲澤徹底呆怔,不知狀況。
「這話,我只說一遍。或許今後,我們無緣再相見,但我不想讓自己後悔。」寶寶頓了頓,將他抱的更緊,「雲澤,我喜歡你!」
「……」
「我喜歡上了你!」忽然,寶寶鬆開手,伴著最後一句,轉過身匆匆跑掉。待花雲澤迷茫的轉過身時,她已跑的很遠,很遠,只剩下那抹背影,清晰的跳躍在眸底……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