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嘩嘩淋下天幕,灑了滿地琉璃銀。皚皚塵土被浸濕,世間雜質被打透,連蒼松亦格外青,樹葉甚為綠。
縱橫於天地間的,是馬蹄飛濺響,是聲撕力竭叫。這邊花雲澤正追木槿追到半路,卻跟了不見蹤影。繞著一片樹林,轉了幾圈,發現他竟迷路了。天老爺又不識相地下起大雨,淋透他滿身,變成落湯雞一般狼狽。
那俊俏冷酷的男子,一身的黑衫隨風飄搖,大有被吹敞的架勢。眉宇間,有幾許的不耐煩和鬱悶,雨趕的不是時辰。
剛欲抬步向回折,一個不留神,便踩進了陷阱。頓時,一陣眩暈,開始頭重腳輕,身子被倒掛在一顆粗壯的樹上。
「呵,呵呵。」忽然,林子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抬眸一看,是一身粉衣,看似俏皮靈動的寶寶。眨著一雙美艷大眼,有趣打量被吊樹上的花雲澤,嘴角翹起迷人的弧度,笑比朵花更嬌。
「你還笑?」
「呵呵,我不笑,難不成要以淚洗面?」寶寶以手帕掩唇竊笑,被這副模樣卻擺酷的花雲澤逗的笑彎腰。真是愈發可愛,連那冰冷殺人的眼眸,都不再覺得可怕。「真的很好笑嘛,笑死人了。」
「你前世沒笑過?」
「嗯,或許吧!」
「千萬別,笑死你,還不替我砍斷繩子?」花雲澤冷冷地命令,寶寶僅是蹲下身和他視線相對,並沒有幫他的意思。「我怕槿兒有危險,來跟來看看。誰料,你卻帶他去見七王爺,還真是個傻瓜!」
「不必廢話,替本太子將繩子砍開!」被倒掛著果真難受,不喜這般狼狽的姿態,而眼前的寶寶,竟還幸災樂禍揀熱鬧。花雲澤越見她,越覺得對她的氣大,原本除了對她同樣的容貌有怨,沒其他感覺。
如今發現,對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看似書香門第,卻是淘氣可恨,有時覺得可憐,有時卻覺得想掐斷她的脖子,比如此時此刻……
「嗯?替你砍斷?如何砍斷,我不會耶。」
「你……」
「民女倒覺得太子爺這般,很是可愛。和你講話,不會被忽然攻擊,呵呵,很好,很好,民女真想替你畫張像留個紀念。」話落,寶寶邊席地而坐,撐著油傘,將紙張鋪上雙腿,快速替花雲澤做畫。
「寶寶——」花雲澤將頭縮回去,面色鐵青。
「太子爺再不叫我畫,我可不替你砍斷繩子。」寶寶掩唇而笑,將油傘遞給他撐,自個獨留在雨中,笑若漫山的花綻放。
見花雲澤那般呆怔的表情,寶寶淺笑一抹,體貼地說:「不必那般驚訝,你身子嬌貴,淋不得我。我便委屈委屈將傘給你,總歸我是淋不死的,咳咳……」
「本太子不需要傘!」
「別鬧彆扭了,我得替槿兒好好照顧你。」寶寶邊咳,邊替花雲澤撐著傘,仔細端倪那繩索,似乎並不簡單。該和普通打獵土匪用的不同,其中擰了玄鐵,怕是不削鐵如泥的寶劍根本削不斷。
看樣,是有心人故意教訓他的!能感覺周邊的空氣,都比往常的冷瑟。各路人馬,該來的也是來了吧?
「死丫頭……」
「我得替你照顧槿兒,也得替槿兒照顧你。因為覺得,你們倆是一種人,我同樣都捨不得的人。」
「你捨不得我?」花雲澤被她的花說的怔腫了下,他和她的感情有這般深?到了捨不得的地步?仔細看向寶寶,咳的很厲害,尤其淋的雨,濕漉漉的面色蒼白。她的毒,莫不是又要犯了?
「嗯,捨不得。」寶寶坦承。
「為什麼?」
「有什麼為什麼,如果知道為何捨不得你們,我便知如何割捨掉你們了!呵呵,太子殿下,你呀,便是那未長成熟的小孩子一個,將來經歷的會很多。」
「你是老大娘嗎?」花雲澤翻翻眼皮,道的好似人盡滄桑,不過是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小丫頭罷了。
「那您叫聲大娘,我也認了。」
「你想的美,把雨傘拿過去,替我解開繩索!」
「解不開。」
「什麼?」花雲澤眼見著寶寶將匕首劃過繩索,卻根本割不斷,「主上的寶劍倒是能割開,不過他只會殺你,不會幫你!」
寶寶憂慮的聳聳肩,唯有陪他一起淋雨。身子前傾,雙臂伸開,護住花雲澤的頭,邊咳邊解釋,「我不過看你可憐,才這裡陪你。你對我,不要有何非份之想。」
花雲澤嘴角抽筋,冷哼:「我對槿兒確實有想,對你,想都不想,你也別想。你,不是喜歡上本太子了吧?」
他話剛落,寶寶臉便猛地竄紅。揉了揉兩頰,她故作沉穩鎮定,被戳穿了心思,唯有抵死不承認。她和他本便不是一個世界,兩個仇敵,能這般相處,已是上天的恩賜。多的她不敢奢求,只求他和槿兒能好,他們若是成了一對,或許活的會比較輕鬆。
嘴角勾起譏諷,寶寶回之,「別以為我對你好,便是對你心動。我不過是,不想浪費我剩下的命罷了。」
「我寧可聽你承認,喜歡本太子。」
「你覺得,我會喜歡你嗎?」
「……」
「太子爺你單純到笨,傻到脫殼,冷的跟冰山似的,脾氣還不好。總愛擺架子,動不動砍人頭,不好伺候,不好相處,還沒有心眼不開竅。你說,這樣的你,即使是太子爺,我能喜歡嗎?」
花雲澤嘴角再抽筋,一個勁抽筋,他真有那麼差勁嗎?抬起眼,冷冷地剜向他,他驟然反駁道:「本太子長的英俊,做事乾淨利索,說一不二,酷的迷人。不嗜好算計,真心誠意,哪不值得你喜歡?」
『噗嗤』寶寶被逗笑,「那好,我問你,我喜歡你,那你會忘了槿兒喜歡我嗎?」
「啊!」
「不會吧?不會便別輕易挑釁,你這個傻瓜!」寶寶輕扣了他一下,在樹林中和他鬥嘴,笑的也合不攏嘴。
半響,樹林中傳來急急的馬蹄聲,一匹駿馬縱然跨過去,像飛的千里馬一般不等看清,便轉瞬踏出很遠外。
「七王爺?」寶寶瞇起眼眸凝視。
「是月?」
「嗯,是七王爺,他趕的那麼急,是槿兒出了什麼事嗎?」寶寶皺起眉,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中。眼見花昊月縱然一躍成千里,花雲澤倒掛在樹上大聲叫喊,「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