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你別說了。」書仁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能你理解錯了,我想離開是因為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認為那個男人會愛我一輩子,我也不認為自己會一直這麼傻傻地愛他。我不想活在他的羽翼下,我想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繼續當個學生,讀書,唱歌,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太早進入他的世界,他已經經歷過各種磨難,成為有能力且獨當一面的男人,而她太年輕,尚且沒有自保的能力,這樣的她太柔弱,遲早會變成他的負擔。書仁想的沒有錯,她像個孩子,可是艾茨的世界太過沉重,她始終無法承受。
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樣,她為了姐姐忍辱負重,總是戰戰兢兢地活著,時刻警惕人面獸心的姐夫;
更加不想被困在艾家裡,每日過著膽顫心驚的生活,說不定哪一刻忽然就有人像演科幻電影似的,忽然撕破臉皮化身為狼——
陳姐歎息,走出病房的時候,看見艾茨一張悲傷的臉,她說:「茨少,你都聽到了吧?仁仁這丫頭長出息了,她想獨立,她想變得更加堅強——很抱歉,我沒辦法令她回心轉意。」
陳姐一直是艾茨的人,書仁在公司裡沒有半個可以說話的人,知道她孤單,艾茨特地安排陳姐沒事兒跟她聊聊天解解悶,這些細微的關懷,她並不知道。
日子轉瞬即逝,書仁有肥肥和陳姐陪著,日子過得飛快,身體漸漸地也康復得差不多。金鴻羽的醫術那是毋庸置疑的,書仁對他的興趣不減,身體變好之後,她恢復色女本性,常常纏著他挖八卦,閒來沒事就約肥肥在病房裡打電動,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身體變好,她的心態也跟著有所好轉,在別人面前她還是從前那個耍寶可愛的書仁,可她唯獨對艾茨冷漠。這種區別待遇無疑令艾茨心生嫉妒,可他無奈呵,書仁已經不吃他威逼利誘那套了,如銀次所言,想要得到她,只能放她去飛,等她飛累的時候才能趁虛而入!
書仁白天不理艾茨,艾茨只能夜晚來理她了,書仁睡覺時習慣蜷縮成一團,艾茨寧願認為她是在給他讓位置。躺在她身側,將她的睡姿擺正,他從背後摟住她的腰,很溫暖,很舒服。
尤其是冬天的時候,擁抱著愛人入睡是多麼美的事兒,艾茨嗅著她的髮香,默默道:「仁仁,我決定……放開你……讓你去飛,你聽到了嗎?」
書仁覺得有點癢,她摸摸耳朵,翻過身子尋找最舒服的姿勢,自然而然地擁住艾茨,她不知道,因這依戀的舉動,艾茨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就怕她醒過來之後對他冷漠淡然。
艾茨確定她熟睡,稍稍鬆了一口氣,垂下眼簾看著她她黑色的小腦袋,這種溫馨的感覺不錯。
書仁睡到半夜的時候口渴,睜開水亮眸子,黑暗裡一雙漆黑的眼睛炯炯的盯著她看。
「嚇我一跳。」書仁被嚇的一個激靈,皺著眉,捂著心口,抱怨了一句。
這刻倆人皆處於舒服的氛圍中,忘了是非恩怨,倒是一派和諧景象。艾茨低笑,太久沒見到書仁這麼豐富生動的表情。
「你想嚇死我是不是?」書仁深深地吐了口氣,像是想起了自己正與此腹黑男冷戰,立馬繃著臉,冷冷地說:「你怎麼會在這兒?我跟你很熟嗎?滾開!」
艾茨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道:「仁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書仁蹙眉,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對方,有什麼可想的?她彆扭地轉過臉,決意不讓他那張勾人的臉影響到心智。
「怎麼忽然醒過來?渴了嗎?」艾茨細心地問。
書仁繼續不理不睬,她用勁兒推開他,翻身想下床找水喝,艾茨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曖昧地說:「別動,讓我抱抱你。」
書仁倚靠著他寬厚的胸膛,暖意一點一點的滲入心房,這些日子他的付出她並非沒有感覺,就這樣讓她墮落一會兒吧,她會慢慢把心收回來的。
她片刻的軟化給了艾茨莫大的希望,他疼惜地抱住她,動情地磨蹭著她耳際後的敏感肌膚,書仁扯著衣角,禁不起他的撩撥,兩個人對彼此的身體都很熟悉,艾茨觀察她細微的反應,忽而試探性地咬住她的耳垂。
書仁被他這麼一大動作給驚醒了,解開他的束縛,她瞪了他一眼,自個兒找水喝。倒了一杯,咕嚕咕嚕地喝完,他仍斜躺在床上盯著她,再倒一杯,她硬著頭髮灌水,喝完仍不見他離開。書仁怒了,她放下杯子,瞪著霸佔她床位的艾茨說:「你到底走不走?」
「仁仁,我們談一談,你過來。」他放鬆身子躺入床,高大的身軀頓時將床佔去了大半。
這些晚上他睡得著實辛苦,抱著書仁一動不動的,基本不能翻身子,白天又坐在病房外的硬椅子上辦公,實在是折騰。
書仁鄙視了他一眼,走過去抱起薄被打算睡沙發,艾茨知道她強,一把拉住她,猛地將嬌小的她拉上床,動作利落地困住她的手腳,軟聲拜託道:「別動,仁仁,鬧自閉也該有個度,這都幾天了,你還想漠視我到何時?」
「你!」書仁來氣,無奈手腳被鉗制,否則肯定是要個他一拳的,「茨少爺,我這陣子不是在發脾氣也不是在撒嬌,我是很認真地在表達想要離開你的決心!」
「嗯,我感受到了,深刻地感受到了。」
「那麼,你是想跟我談這件事兒麼?麻煩你別這樣子,我會想起很多不好的回憶……」書仁說著鼻子又酸了,她現在真的很討厭對人壓的感覺,特別是手腳被縛。
艾茨聞言,放鬆了對她的鉗制,只是像平常的擁抱入睡般,摟住她的腰,夾住她兩條細腿。
這樣的姿勢仍令書仁感到很大壓力,她抬眼瞪著他,問:「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如果你繼續無視我,我一輩子也不可能放過你。相反地,如果你識相點配合我,興許我會考慮放了你。」艾茨痞痞地說。
書仁這一聽,燃起一簇希望之火,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道:「我識相,我配合你,你要我做什麼?你說。」
如此突變的心情與興奮的語氣,該死的,離開他的決心是有多強烈!艾茨勒緊她,只是希望她能平等對待而已,奈何到最後還是只能用這種方式求得待見。
「呃……」
「這裡,究竟有多疼?疼到明明愛我卻想離開我?仁仁?真的要離開?確定嗎?」
他的手就放在書仁心臟的位置,書仁一愣,聽到他的問話,她回答:「雖然我很沒出息,可是我真的不想成為深閨怨婦,像莫汐那樣,其實很可憐。我想回學校,想回到原來的生活,沒有認識你之前,忙碌卻很充實,認識你之後,感覺總是很不真實,你對我越好,我就越心慌……」
書仁說著抬起頭望艾茨,發現他的臉色一片鐵青,她忽然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艾茨磨牙的聲音咯吱作響,他的人品在書仁心裡是有多糟糕,可見一斑。
「你繼續說。」沉默一會兒,他說。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了。」書仁看他的臉色,覺得還是閉嘴的好。
「讓你說你就說。」
「呃,我其實,我的意思是我自身的問題,我不相信有誰無緣無故地就會對自己好。呃,我真的不是說你人品不好,你能不能不要擺出這麼恐怖的表情?」書仁急急忙忙地解釋,就怕得罪他從此萬劫不復。
這麼一解釋,艾茨的臉更臭了,書仁那個悔啊,她早該閉嘴的,委屈地捂著自己的嘴巴,她不敢看艾茨。
「傻仁仁。」艾茨緊緊地擁抱著她,深深地歎息,「我要為你改變多少,你才能留在我身邊?」
書仁怔住,細想這段時間艾茨的溫柔體貼忍耐,他確實改變了很多很多,這些,全是為她?
書仁忽然怕了,她拒絕與他親近,膽怯地說:「茨少爺,這床有點小,你如果累的話就讓給你了,我去睡沙發。」
「你忘了我說的話嗎?一味的忤逆我的意思,只會讓我更加不可能放手。」
艾茨警告的聲音在耳際迴響,書仁咬著唇,逆來順受的樣兒實在很可憐,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眼角,他語重心長地說:「什麼都不要說了,就這樣讓我抱著你睡。」
也許天亮之後就會放開她,至少這刻他們要和平相處,給彼此留下完美的分號。
書仁怔怔地躺在他懷裡,呼吸變得小心翼翼,溫熱的二氧化碳困擾著他胸前的肌肉,那微癢的觸覺撩撥著艾茨的心弦,怎可能不心動情動?他在忍耐,她也在忍耐,兩個人偶爾目光交匯,面面相覷。
「我,我還是去睡沙發吧。」書仁怎麼也睡不著,看艾茨也睜著透亮的眼睛,於是提議道。
「別動,就這樣睡吧。」艾茨大手一撈,拿起薄被一掀,蓋住了彼此。
他率先閉上了眼睛,書仁則盯著他,不知所措,這個姿勢太過靠近,他呼出的溫熱的氣體就噴在她臉上,艾茨的皮膚很滑很薄,眼睫毛特別長,這麼帥氣的男人,為何是個令人寒顫的吸血鬼?她把手放在他心臟的位置,幽幽地問:「同樣的,這裡怎麼也這麼涼呢?」
「仁仁,是你把它捂熱了,如果你離開,可能會變得比以前更涼,這樣也沒關係嗎?」
「可是我根本捂不熱啊,我反而被你傳染到了寒意,變得心灰意冷……求你,放過我……我真的怕了,怕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剎那一陣揪心,哽咽著拍拍她的頭髮,他哄道:「什麼都別想了,睡覺吧。」
這夜艾茨睜眼到天明,書仁原本是難眠的,幸得艾茨一直不斷地輕拍她的背,就像哄小孩似的,她漸漸地也就睡著了。這麼安詳無害的睡顏,分明已經接納了他,可是她還是想離開,如此,只能暫時順了她的意——
艾氏企業陷入危機的消息迅速蔓延整個蘭城,龍頭支柱產業若是倒下,對整個蘭城無疑是重創。皇昇打開股市一片青綠,連帶著自個兒的上市公司也受到了牽連,他抱頭痛呼,道是茨少動真格了。
書仁十分配合地坐在沙發上玩遊戲,左手插著針管在輸液,但這不妨礙她玩遊戲的熱情。艾茨緊挨著她旁邊而坐,右邊是一堆散落的文件資料,而他正盯著掌上電腦,觀察股市動向。
畫面如此和諧,書仁過了一關,好奇地看著艾茨手中的電腦,她只知道紅色代表漲,綠色代表跌,看著變幻莫測的分時線,她摸摸下巴,覺得十分詭異。艾茨觀察的是艾氏股份,也就是他們自己家的股票,開盤直接升到差不多漲停,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一點,一點,下滑——
艾茨知道她在看,大手一伸,攬住她的肩膀往自己靠,他柔聲問:「你看得懂嗎?」
書仁搖頭,表示孤陋寡聞,這些亂七八糟的數字如果換成音符,她立馬給哼段小曲出來。
「這是在洗盤呢。仁仁,是不是覺得很悶?」艾茨關掉了電腦,事情已經照著他預計的方向發展,再沒有挽回的餘地。
書仁有點尷尬,如果換成以前,這爺是不會陪她的,將她放在公司上自個兒開的俱樂部去按摩洗桑拿,只要想起這個她就氣,轉過頭不理他,她撅著小嘴,一臉不屑。
艾茨捏捏她的鼻子,愛死她富有生氣的表情,無論是鄙視抑或不屑,在他眼中都是一種撒嬌行為。
哚哚。哚哚。富有節奏感的敲門聲響起,艾茨不悅地蹙眉,若沒有這敲門聲,他是打算親吻書仁的。
自稱是艾茨書仁的媒人皇昇來訪,書仁看見他笑得一臉燦菊的樣兒,說實在的,有點惡寒。
皇昇熱情地與面色陰沉的艾茨打了聲招呼,接著走到書仁面前,喊了聲大嫂,然後再表示出一副關切的表情,問:「你身體好些了嗎?」
書仁的臉跟熊市一樣青綠,她沒有聽錯,皇昇確實喊她大嫂,想她雙十年華,貌美如花,桃腮杏面,肌膚賽雪,竟然被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喊嫂子,她覺得這是個侮辱!
皇昇輕咳幾聲,書仁冷淡的態度著實令他下不了檯面。好在艾茨率先開口,問道:「怎麼這麼有閒情?來這兒有事嗎?」
「大嫂住院這麼大的事兒,我到今天才來拜訪,實在是慚愧——」
書仁在心裡默念,夠了,夠了,皇昇你丫的再喊句大嫂試試,她握著拳,咬牙忍耐。
「不過我說大嫂,你可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瞧我們茨少爺為了你多憔悴,我可是第一次見他黑眼圈呢——」
書仁沒有說話,她將皇昇漠視到底,拿開艾茨架在肩膀上的手,她起身推著輸液的架子。
艾茨跟隨她起身,按住輸液的架子說:「想去哪兒?我和你一起去。」
書仁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自己去洗手間就行,麻煩請讓開。」
艾茨放開手由她去,書仁似乎在生悶氣,這倒是令他意外,看看旁邊杵著的皇昇錯愕的表情,他挑眉,優雅地翹起二郎腿,他悠哉地靠坐在皮沙發裡,並不怎麼搭理皇昇。
奇怪,他是什麼時候得罪書仁了?難道是知道了本來要在妃色下催。情藥的人是他麼?皇昇那叫一個不安,回憶書仁臨走時恐嚇的鬼臉,他打了個冷顫。
艾茨其實猜到了皇昇這傢伙會來找他,其目的用意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有事快說,沒事你可以走了。」
「茨少,別對我這麼冷淡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脾性我還不瞭解嗎?只是這次真的太過了吧。畢竟是一場親戚,不用做到這麼絕吧?」
皇昇與艾茨套近乎,其實倆人充其量就是個學長學弟的關係,論起交情,皇昇與莫沉更加親近。
此行無疑是來替莫沉說好話試探口風的,艾茨在商場的作風冷冽,這次打壓艾氏的股票,只是個開始,艾茨的財力不亞於艾老爺子,他就是要打壓到令莫沉血本無歸——
「如果你是替莫沉來求情的,大可不必,他從艾家拿了多少,我要他雙倍奉還!」
「茨少,我知道我知道,有時候莫沉是過分了點兒,可他畢竟為艾家做了那麼多事情,而且又是艾斯的大舅子,你不能留點情面麼?況且你這一動作,影響的是整個企業,乃至整個蘭城——」
艾茨微笑著朝皇昇打個照面,並不想和他多談,示意他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走了。皇昇一臉尷尬,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卻只能結結巴巴地看著艾茨逕自打開洗手間的門,伺候老婆去也。
書仁驚呼,她指著艾茨無語,還好只是坐在馬桶上沉思,要是真的在嗯嗯豈不是很丟臉?!
「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我們的關係好到可以不介意對方正在方便嗎?」書仁怒道。
「你在害羞嗎?」艾茨笑,拿了棉花棒和消毒水,說:「忍著。」
他拔掉了輸液針,用棉花棒壓住傷口,看著她疑惑蒼白的小臉,他心疼地摸摸她的頭髮。
「這陣子辛苦你了,今天就不輸液了,帶你去個地方,嗯?」
艾茨細心地處理她扎針的手背,拿開棉花棒,確定不再出血之後,他在傷口上面貼了OK繃。書仁呆滯地望著他,想起他說,我要為你改變多少,你才能留在我身邊?這個男人的舉動充滿寵溺的意味,她心裡其實是感動的,艾茨抬起頭,她慌張彆扭地轉過臉,藏起對他的依戀。
艾茨撩起她的長髮,說:「給你一個機會,現在說你會留在我身邊,我以後天天幫你打扮。」
書仁目瞪口呆,她本身就是個低調的人,並不怎麼注重外表,堅決地搖頭,她表示:「咱是個有內在美的人,鄙視每天打扮得像只孔雀的虛榮動物。」
「那算了。」艾茨放下她的長髮,一把將她抱起來,書仁相對於高大健壯的艾茨來說十分嬌小,艾茨輕而易舉就將她抱在懷裡。
找男朋友就是要找比自己高壯的,這樣讓他抱起來感覺多美。然而書仁想是這麼想,兩片薄唇一張一合的卻聒噪地嚷嚷道:「你幹什麼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