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幾步,只感覺胸口愈來愈重,吐了一口紫紅的淤血,向後直直的倒了下去……
身下軟軟的,是什麼?
定睛一看,我已在念顏園外,而一個男子正抱著我奔跑著!
電光火石之間,是他,救了我麼?
眨了眨眼睛,面前那人的面容依舊未變--是他,梓太子,梓墨!
「為……為什麼……是你……」話音未落,便被他摀住了嘴巴。
「噓……別說話。」
他抱著我回到了司藥的寢室裡,把虛弱得如若無骨的我放在了床榻上。
他溫柔的抬起我的右掌,把自己的左掌貼了上去。
一股溫熱的真氣自掌心傳來,緩緩運遍全身,聚到丹田氣海。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為什麼……要救我……」
可知,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是他的父皇!梓宏那一掌打得如此的重,要救我,耗費的可能是全身的內力!為什麼,竟是他,背叛父皇、耗盡功力,只為救我一命……
他沒有回答我,專心致志的輸著內力。但見他臉色由通紅變成蒼白,再由蒼白變得通紅。如此十來遍後,他才鬆開我的手,在地上打坐療息。
我按著胸口,虛弱的感覺仍在,只是噬心的疼痛已去。
靜靜的看著地上的梓墨,不知何時,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
為什麼,你要為我付出這麼多……你可知,你姓梓?你可知,我無法償還你的恩情?你可知,我欠你的只會愈來愈多?你可知……我無法將心交付?
一顆晶瑩「嗒」的一聲掉落地上。我默默望著那片淚花,含著淚笑了,搖了搖頭。
梓墨,難道你……真的,是真心的嗎……
你好傻,好傻,好傻……把心交給了一個女人,卻不知,那個女人,根本不能承受你的心的重量。
「值得嗎?」我輕輕喃道。「值得嗎?」
他的輕功雖高,可剛才救我之時他父皇一定看得見他的面容。為了我,和父親抬槓,值得嗎?
我坐直身子,緩緩提起內息,一股細綿的內息自丹田向上,如細水長流,雖弱但綿長。
我終於明白了梓墨為何能在短時間內復原。原來,他以內功療傷之效竟是如此之強,我胸口的致命傷竟已好了許多。
可是,他,必是消耗了不少內力……
我收回內息,已不想再運功。我實在太累了,不想去想,不想去猜,甚至,卜想再繼續走下去……
「啪」的一聲,第二顆晶瑩掉落地上。
我心下一駭,不是說此生只為他一人流淚的嗎?
為什麼,我會之梓墨感到痛;為什麼,我會為梓墨流淚……
我嚥下了即將漫出的晶瑩,暗暗告誡自己:貪心,終究只會害了自己。
卻見梓墨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虛弱的話音自唇間吐出:「夢姑……你沒事吧?」
我別開了頭,不讓淚水湧上眼眶。梓墨,你讓我情何以堪?
「你,這是何苦呢……」櫻唇輕啟,涼薄的話語拂起面紗。
這,竟是多年以前,父親對二娘說的話……
曾經暗怪父親對二娘的無情,但我自己何嘗亦不是如此?
往往,只有無情,才能阻止悲劇……
斷了不該有的,無論己,還是於彼,也許都少一些痛苦……
「不要再去念顏園了。」他虛弱的開口。
他身子如斯虛弱,第一個想到的人卻是我……梓墨,你讓我情何以堪?
「念顏園是……父皇為最愛的女子所建。」梓墨的聲音輕若風拂。
聽著他的聲音,我終是不忍,道:「別說了,先養好身體再說。」
「不,你必須得聽我說。」梓墨急道。「那女子,是父皇的軟肋,也是最碰不得的地方。」
「你跟我說這些做甚?」對於他捨己的關心,我竟感到無名的煩躁,對自己的煩躁。
他不理會我的冷漠,結實的聲音裡仍是滿瀉的關切。「念顏園,就是紀念顏後的地方……顏後娘娘是父皇心上的一根刺,不能觸碰。所以,不要再以身涉險了……好麼?」
心再寒冷,畢竟還是會跳的,又怎會毫不感動呢?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地上打坐的梓墨,臉如白紙卻佈滿為我的擔心之色。
眼中濕濕的,我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怕麼看一眼,感動會變成感情。
一片死寂。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氣氛異常的尷尬。
良久,我輕啟朱唇,打破了這片惱人的寂靜。「夢姑喚人送殿下回錦瑟殿罷。」
苦澀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梓墨昂首大笑,良久才道:「夢姑要本太子如何曳著這具身子回錦瑟殿?」
我愣住了。剛剛那一刻,我竟沒想到他的身子如此虛弱。
「對不起。」
他淺淺一笑,和煦的暖意沒有因身子的孱弱而減弱:「夢姑終究不是無情。」
我抬首看著他,竟不敢直直的對上那雙猶如和煦暖陽的眼眸。
再次垂首,我輕輕道:「夢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如海恩情,何時才能得報?糾纏愈深,只怕會控制不住自己。
卻聽他輕輕一笑道:「我們的生命已緊緊的纏在一起了,由得你我劃清界線麼?」
我僵住了。我們的生命已緊緊的纏在了一起……
我強行壓下泛起的漣漪,貪心,只會痛苦。
曾經,我的愛是如此的唯一,只愛他,無論找了多小的借口也沒法掩去對他的愛。
可是,現在的我,究竟是怎麼了?竟會為梓墨的捨命相救而感動……
「我們雙修吧,一起練功時功力回復得比較快。」我緩緩開口。恩情,還得一點是一點,餘下的,來生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