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什麼清城大廈,我也不想問顧思遠送我去清城大廈是什麼意思。
我的眼睛酸澀腫脹,嘴唇潰爛,面色慘白,反光鏡裡的我看起來像個淒涼的女鬼。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剛剛離開時的鏡頭裡。整個顧家,除了顧思遠和顧老夫人,幾乎所有的人都出來為我送行,有縮在門縫手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的翠花,有站在客廳迴廊處眼睛紅紅的秦嫂和秦叔,還有被憂傷壓得彎了脊背的挺拔男子靈川,都默默地看著我下樓離開……
很想對他們笑一笑,可是剛牽動唇角,就看到他們不忍的側過臉去。
「袁舞,在這裡謝謝各位的照顧了……謝謝!」我朝他們鞠了個躬,便再也不肯回頭的衝出了顧家的大門。
「夫人……」
「夫人!……」
「您多保重……」
身後是我來到清城後使我感覺溫暖的人,使我覺得自己也不算是慘到了極點,一聲聲漸漸聽得熟悉的稱謂,背後所代表的尊重令我望盡前路也不會再感覺到孤單和彷徨。
沒有再回頭,我在心裡默默地祝福他們,能夠一生平安幸福。
「等等……」
一聲焦急的帶著微微顫抖的清越聲音從花園的小徑上傳來,聞言停住腳步,我看到了顧遠航一身眼熟的運動套身姿挺拔的站在綠樹叢中,神色淡漠。他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朝我遞了過來。
「我的?你送我的?」
我詫異的望著從來跟我都不對盤的叛逆優等生顧遠航,不禁怔住了。
他幾個踏步走了過來,把東西往我手裡一塞,扭身便消失在了花園裡。他穿著我給他買的廉價運動套,在我離開顧家的時候故意等在這裡送我禮物,他想對我表達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恐怕我就是個傻子,此刻也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
我看了看手中的標識,竟是愛馬仕最新款的女式圍巾。
冬日裡難得一見的暖陽下,我的眼睛漸漸的紅了……最後,我還是沒有掉下淚來,就這樣堅強的離開吧,我曾經到過這裡,並且走得時候還帶走了他們的愛,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感到滿足的呢。
如果我再多停留幾秒,又或者我的目光再看一看二樓盡頭的窗戶,我會發現,一個已經進駐我生命裡的男子,他正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送我離開……
靈川向顧思遠請示我不願意去清城大廈的時候,我就已經拉起了行李箱攔到了出租。
「師傅,嵩山路柯華保險公司。」
我報了站名,探頭出去和靈川說再見。
靈川怔怔的望著我,朝我伸了伸手,目光黯然的轉身離去了。
我自嘲的笑笑。
跟前面的師傅說,不去柯華了,去火車站吧。
忽然的就不想在今年的春節再一個人過,不管龍伊有沒有我曾經的傷痛折磨,我都想在這個時候回到父親和蕊姨的身邊,感受得之不易的溫暖。
喧囂擁擠的車站裡正是春運高峰期,我混在農民工的隊伍裡站在長龍的最後排隊等候買票。四周難聞的空氣夾雜著各地的方言,讓我昏昏沉沉的心漸漸變得麻木。我設想著明年的今天,我還會不會站在這裡買票呢,如果會的話,我一定早早的預定,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被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排了不知多久,可能外面的天已經黑透的時候,總算輪到了我。
「K8183次,我到龍伊。」機械的報上站名,我掏著錢夾往外拿錢。
「98塊,沒有坐票。」
我把錢遞進去然後等著列車員給我撕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個穿著破爛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角落裡竄出來搶走了我捏在手中的錢包,一個轉身,幾步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外。
「啊……搶劫!」有人高聲喊叫。
「快,姑娘追啊!……別傻站著了。」
「報警!……民警,民警!這裡有人搶劫……」四周的好心人不少,但是沒有誰幫我去追一追的。
我啞了半天嗓子,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來。冷汗從脊背上往下掉,我想著丟了麼?我丟了什麼?
幾秒種後,我才尖著嗓子大聲叫出來。
「我的錢!……我的錢!」
錢包裡有曉華給我的年終獎,有我的工資卡身份證,還有最關鍵的一張數額巨大的支票。
顧思遠給的,我走的時候竟忘記了還給他。
如果劫匪兌現了怎麼辦,殺了我也賠不起顧思遠那麼多錢。
有警察過來,把我帶去了火車站的治安室,春節期間,我這樣的事每天都要發生好幾起。他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隨意的拿出筆錄問我:「丟了多少?具體丟的什麼?」
「一個一萬元錢的紅包,一張一千萬的支票,還有我的工資……」
我看到對面的警員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立了起來。
他臉漲得紅紅的盯著我問,「你有沒有開玩笑?一千萬!」
我點點頭,錯不了。建設銀行的支票,7個零,不是千萬又是多少。
警官打了個電話,我看到他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不一會工夫,可能是車站警察分局的領導領著一群幹警急火火的跑了過來。
「小楊,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警官點點頭,幾分鐘前,他已經向柯華保險證實了我的員工身份,關於支票的事他正在和建行的營業部聯繫,不過他看我連哭也哭不出來的樣子,就從心裡認定了是真的了。
「怎麼搞的啊,不是讓你們輪班值守大廳嗎?怎麼在年關上整出這麼大的婁子。」涉及千萬的大案,如果在全國的媒體上被捅出來,那他這個局長也不用做了。
我的錢是在買票的窗口上被搶走的,所以鐵路上也過來了幾個負責的人和公安一起研究案情。
他們讓我提供支票的來源,我沒辦法隱瞞,只好把顧思遠說了出來。
「顧思遠?!思遠投資公司的總裁?你是他什麼人?為什麼他會給你巨額的支票?」咄咄逼人的架勢,加上常年工作習慣養成的嚴厲口吻,我忐忑的嚥了口唾沫,低聲回說。
「我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