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籠罩著死氣沉沉的氣息。顧遠航窩在房間裡,連三餐都是靈川端進去吃的。顧思遠幾乎天天都在醫院裡呆著,除了回家換衣服便沒見過他的人影。他回家的時候我多半在睡覺,或是獨自在花園的連椅上坐著,就算見著了也是匆匆一瞥便轉開了視線。
沒有多餘的解釋,因為我去過幾次醫院,都被秦璐禮貌的擋了出來。我納悶的是再也沒聽顧家的人提起蘇茉。她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顧思遠做了這麼多的事,難道要的結果便是這般輕易的放棄?
我真有點搞不懂了。
年29的時候,婆婆出院回家。
她由顧思遠扶著進門的時候,我正和翠花在廚房裡炸藕合。
新鮮雪白的蓮藕切成指寬的片,從中割開不離斷,然後在裡面抹上調好的餡料裹上芡粉下油鍋炸熟,金黃的外皮下酥嫩的蓮藕,合著肉餡的香氣,吃一口唇齒留香。
顧家的年味輕,不像尋常百姓家會忙整整一個年節。我聽秦嫂說,基本上春節都是酒店送的宴席,很多吃不完就浪費掉了。
聞到食物的香氣,婆婆和顧思遠都是一怔。
我不僅炸了好吃的藕合,還有小如蝦球的丸子和手指細長的酥肉。
離開龍伊的四年,我學會了很多的東西,這些手藝便是其中之一。
婆婆面色淡淡的看我一眼,對身後的秦叔說定粵香樓的菜,晚上有貴客要來。秦叔喏了一聲走去了偏廳裡打電話訂餐。
翠花手裡端著已經裝盤的藕合和蘸了椒鹽的丸子酥肉,看了看情形沒敢往上端。
「袁舞,你過來一下。」
顧思遠脫了身上的黑色外套,神情冷淡的喊我上樓。
我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跟著顧思遠上去。
二樓的臥室,許是我住得久了也習慣的緣故,很多地方都帶了袁舞獨特的風格,只插一隻花的花瓶,桌上散亂著的書籍和甜點,還有午睡後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床褥,都顯示著這裡的人間煙火氣息。
顧思遠背對著我,似乎在看著四周。停了一會,他按響了手邊的傭人鈴,他吩咐翠花半小時後上來打掃房間,把夫人所有留下的東西清理乾淨。
我的心口一窒。
嘴角泛起了冷冷的諷笑。
至於嗎?顧思遠。
婆婆說你是個狠心絕情的男人,果真一點都不假。
我啪的一聲甩上手上的房門,走向有我痕跡的地方一一開始清理。花瓶裡的鮮花被我扔進了垃圾桶,書籍原本就是借閱他的藏書,放回原處便是,糕點更好辦,沒有幾塊,我統統把它們塞進了嘴裡。客廳乾淨了我就進了臥室,先把我睡過的枕巾被套還有床單統統扯下扔在地毯上,不管一會是扔掉還是洗乾淨,都與我無關了不是麼?
行李箱就在腳邊的地上,我拉開便把衣櫃裡的東西往裡面塞。
總共也就小半箱的衣物,加上浴室裡我的洗漱用品,淺淺的塞了半箱,我把僅有的幾雙鞋子用包裝袋包了也塞了進去。
拉上拉鎖,我還有時間看了看表。一共用時20分鐘不到,我還替他最後節約了寶貴的時間。
「明天是年三十,民政局和法院都休息,所以顧總還請再擔待袁舞幾天,等過了年我們再辦手續不遲。」
我拉起行李箱就大步朝門外走去,走了半截,忽然響起了我的箱子裡把之前戴他的羊毛圍巾呢也一齊裝了進去,於是我在門口蹲下身子,扯開拉鎖翻找起來。
「你……不要這樣,袁舞。」
顧思遠的聲音從我身後很近的地方傳來,帶著我弄不懂也不想去懂的意味,停在我的身邊。
我咬著嘴唇逼退眼裡已然洶湧的淚花,為自己這一刻的軟弱覺得羞恥難堪。即使很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我,可我還是在一點點的相處中學會了惦念,學會了容忍。我不清楚我對他的感情是什麼,但我很早就已經發現了會不自覺的關心與他相關的東西,男人女人一旦有了親密的關係,就算是沒有絲毫的愛情可言,牽掛也是必然的,對彼此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
米色的圍巾就藏在衣箱的底部,我從裡面掏出來放在了一邊的桌上。
「不好意思,前幾天天冷,我借去戴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動你的東西的話,我賠給你就是了。顧總,多少錢呢?」
他看著我,眸光沉得像深不可測的海底。我忽然有些怕和他這樣的目光相對,我會感覺他承載了太多太多我不能承受的負荷,他的目光就像不停旋轉的漩渦,一旦遇上便會被情不自禁的捲入其中。
他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他永遠不是個能讓人輕易揣摩心思的男人。
我的眼前一花,身體就被他第二次毫無預知的攬入懷中。他的頭俯低下來,涼薄的唇帶著熱熱的氣息蓋上了我乾澀的唇瓣。他很用力的吮吸著,堵著我的嗓子和呼吸,令我的神智在他的強勢裡面慢慢潰散。忽然就覺得悲從心中洶湧而起,不能抑制的淚水從臉上滑下來浸進相貼的唇,他的舌尖帶著澀澀的鹹濕和我的相互纏繞,我掙扎著的身體快要被他的大手勒斷。
「恨我吧……」
「像恨程嘉寧一樣,恨我!……袁舞!」
我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掙脫了他的懷抱,揚起手狠狠地向他揮去了一巴掌。
「啪……」
麻掉的手掌抵不過心中的劇痛。
顧思遠,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呢。
轉身欲走,卻被他再次抵在了門背後深深吻了下去,我咬他,踢他,都不濟於事。他就像是一隻受傷的豹子,只能用原始的衝動才能平息他的狂躁。
血腥味瀰漫在我和他的唇齒之間,我和他的嘴上全都是鮮血淋漓的觸目驚心,他驀地背轉身體,按響了鈴聲,幾秒鐘之後,他吩咐靈川把我送到清城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