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彼岸天氣晴 第2卷 洞仙歌(四)
    「是我,美人兒。」艾力是中法混血,父親是中國人,所以,他除了眼睛的顏色和大家不同之外,其他的看上去就都像是個最純粹的中國人。

    「我來找你啦。」他孩子般地說道:「那時候我們分別,我就說過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清秋笑笑沒說話。男人們如此赤—裸——裸地表達對她的愛慕,她也經歷過無數個輪迴了,只不過,艾力看上去似乎更純情,更真摯,也更坦誠一點。

    清秋做東請他吃了飯,喝了咖啡,並且拒絕他買單,這其中還有一段淵源,那時候他們倆一起在邊城遊歷時,有天大雨過後,清秋走上當地的一座小橋,橋突然就塌了,此時艾力已經到了岸,回頭瞥見清秋掉進水裡,他連忙跳入水中,把她拽了出來。事後清秋就對他說,如果回家,她一定會請他吃飯喝咖啡,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清秋一直記得艾力從水底把她拽出來後,擁在懷裡,一直拖上了岸。她躺在那潮濕的河岸上,雨後的陽光很暖,然後,水洗般澄澈的天空裡驀地多了一雙藍灰色的眼睛,鴿子一樣的溫煦恬靜,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忽的毫無淑女儀態地盡數吐出了腹中的清水。

    那些共同的旅途記憶在他們的回憶裡變得既有趣又美好,飯後,兩人都感覺很盡興,艾力把清秋送回家,在樓下分別時,雖然他是一半法國人,但他也並沒有使用著名的法式親吻,而是捧起清秋的纖纖素手,在她的手背上很古典很紳士地吻了一下,然後道了晚安。

    這男人還不錯。不知道為什麼,清秋對他頗有一點模糊曖昧的好感,猶如隆冬深夜裡天邊的如鉤新月,清朗朗的,很是「思無邪」。當然她也並不知道,當他們在邊城相遇時,是艾力先看見的她。那時候她背著大背囊,腳上卻是永恆的高跟鞋,走在青色的石頭路上,風擺楊柳一般的挺拔與柔軟。她那腰和臀在扭擺時搖曳出的曲線,讓艾力在背後看的真是,「雖不能至,卻心嚮往之」。本來他打算去的是另一個小鎮,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卻跟著她上了另一輛客車。就這樣,他一路都跟隨著她,戀戀不捨如影隨形,而現在,他跟著她來到了她的城市。

    「姐!」楚楚晚上也正好過來找清秋,看到清秋和艾力在樓下告別,等艾力走了,她才識趣地過來招呼。

    「這人長得還挺好看的嘛。」楚楚誇道。當然,她也知道,再好看的男人也激發不起,催谷不了姐姐要與他們白頭到老的念頭與決心。

    「這麼晚過來,有事?」到了家,清秋問她:「還是又吵架了?」

    「沒有吵架。」楚楚懶懶地躺在沙發上,看著姐姐脫了外套在臥室換上家居的睡衣,半晌才回答:「姐,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對我越來越沒興趣了。」

    「怎麼?」

    「他一個星期都不碰我一次,」楚楚略帶苦惱地說道:「這些天是更糟糕了,大概10天半個月,他才敷衍我一回。」

    「你也可以主動點,對他溫柔一點。」清秋說道,說完驀地卻又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如絲如縷,糾結纏繞。

    「我已經做的很好了,」楚楚顧自傾訴道:「我讓家裡的阿姨天天給他燉燕窩,還有野山人參……」

    「你想吃死他?」清秋啐道:「他才30出頭,吃什麼人參?」

    「他沒吃。」楚楚道:「口氣和你一樣,他說他不需要吃人參。」

    清秋無語。過來一會才說:「藥是不能亂吃的,知道嗎?」

    「嗯,知道了。」楚楚答應了,然後轉頭問:「姐,他會不會外面有女人?我是真不相信他這麼早就會性冷淡。」

    那玩意兒是有配額的,此消彼長。清秋心想,他也不是神,也不是一頭公馬,只不過是一具血肉之軀,還能怎麼著?如果換了是別人,她一定會給楚楚出個主意,讓楚楚每天都纏著他,逼迫他涓滴歸公,肥水絕不能外流。可現在那個人是喬楨,她還真怕他被「人肉搾汁器」給搾乾了,她心疼。

    「要是他有女人你打算怎麼辦?」

    楚楚想了想,回答道:「那就比較麻煩了,」說著,她過來扯著清秋的袖子:「姐,你得幫我,我還想給他生個孩子呢,這樣下去可怎麼成,就是勉強懷上一個也沒意思的呀是不,你得幫我想個辦法,讓他和那些野女人斷了才好。」

    楚楚雖然已經結婚成家,可是在清秋面前卻常常像個孩子。她從小就是一隻柔弱的小鳥,在姐姐豐滿壯麗的羽翼下長大,當她可以單獨飛翔的時候,她卻已然不記得自己還擁有飛翔的能力。

    清秋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本來想說的是:「作為妻子,不能不賢惠,可也不能太賢惠了;不能對男人不好,可也不能對男人太好;總之,要百分之90的賢惠,百分之90的好,外加那百分之10的『壞』,一門心思撲心撲肝地對男人好,為男人奉獻了一切,男人是不會領情的,因為那樣你給他的感覺是,你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就像知道了結局的偵探小說一樣,他就沒有了任何征服或者追尋的慾望與激情。」

    她想說凡是人可都是犯賤的,她也知道她的理論是正確和適用的,可是那個人是喬楨啊,要是楚楚真對他「壞」,那麼受折磨的就是她的愛人了。想到這裡,她把她那些理論都吞嚥了下去,只是,一如往昔地彷彿還處在閨閣時代一般地,伸手親暱地在楚楚頭髮上擼了一下,表示出了一個姐姐深厚的關懷之意。

    可能楚楚要的也就只是這個。楚楚偎依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猶如開了籠的畫眉一樣,傾訴了很多和喬楨在一起時的不如意。

    傾訴是女人排解憂鬱與不幸最好的藥。清秋想,就讓楚楚傾訴吧,否則她會憋壞的。

    楚楚有天向清秋要她的迪奧馬鞍包來配衣服,清秋答應了,那天下班早,她就帶著包到了楚楚那裡,兩人聊了一會天,保姆請楚楚到廚房有事說,清秋一個人躺在大床上,正在出神的時候,忽然門輕輕地開了,喬楨走了進來。

    他今天回家早,一眼看見清秋在床上躺著,就像一朵盛放的華麗的花,開的滿滿的,碩大的,讓他情不自禁地心都顫動了。他走過她身邊沒說什麼話,只是緩緩脫下外套,放進了衣櫃裡。清秋靜靜地看著他做那些事,依然靜默地躺在那裡,連姿勢都沒變過,她那雪白的身體盛放在淺煙灰色的真絲床單上,就像煙霧繚繞中的白雲,有一種雲深不知處的幽秘之美。

    等楚楚進來的時候,發現原本的空氣似乎都變了味道。她並不知道那變化在那裡,因為她離開了也不過5分鐘左右,而喬楨進臥室也頂多只有2,3分鐘,而在這2,3分鐘裡,究竟是什麼令那空氣增加了稠厚度與微妙旖旎的成分?

    喬楨因為有事,匆匆走了出去,過半個小時再回來的時候,清秋卻已經回家了。他問楚楚:「晚飯好了嗎?」

    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麼不留清秋吃飯?

    「已經好了,你餓的話就開飯吧,姐姐說她有事,不吃飯。」

    喬楨這才點點頭說自己餓了那就快點吃吧。

    其實楚楚並沒有留清秋吃飯。清秋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驀地頗有落寞之感,像她這麼聰明敏感的女人,很能看出楚楚甚至連虛留她的意思都沒有。「她看到我和她丈夫單獨在一個房間裡,哪怕只有短短的2,3分鐘,她都不樂意。」清秋想:「就像小時候她喜歡芭比娃娃,她要抱著自己躲起來一個人玩一樣,那時候我可都是讓著她的,因為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沒想到現在依然如此,真是千秋萬載一成不變,她仍然是要獨佔她自己喜歡的東西。」

    此時華燈初上,街邊的霓虹燈的光芒溫暖地灑落下來,清秋卻灰心的厲害,她甚至有點想哭,覺得自己的心像在被什麼利器一下一下地剜著一般。

    艾力在這個時候很適時地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她一起吃晚飯,清秋答應了。等艾力先點完菜,看她落座的時候,他發現她今天似乎不怎麼開心。

    「怎麼啦,美人兒?」艾力真心地認為清秋是個美人。他覺得大部分國人的審美都有點問題,他們所推出來的美女大概不是太過四正就是太過狐媚,大都是一種合乎規範的美。而他,卻是偏偏不喜歡那種科學的標準的規範的類型,他喜歡清秋這樣的,五官不覺得艷麗甜媚,但是非常靈秀脫俗。

    「沒什麼。」

    「為了提高我的中文讀寫能力,我現在在看漢語小說,」艾力逗她:「你看,這段寫的很有趣,」他拿起雜誌念道:「作為一個公公,對我那三個媳婦來說,我已經做的夠好了,至少我沒和她們爬灰……什麼叫爬灰?」

    「呃,」清秋有點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含糊了幾句,然後又問道:「你在我們這裡還沒玩夠嗎,怎麼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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