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夢落 悵然驚醒 第三十二章 將計就計(2)
    金鴨水沉,冉冉餘香逐漸地在室內飄散,窗台的竹影迎著旭日搖曳。

    燭火燃後只剩灰燼,找不到昔日的悲傷。黎明邊緣的夢境,漸行漸遠地消逝,湮滅如隔世,恍然於昨日的沉重。

    「落兒。」齊王夏侯澤驚叫而起,涔涔細汗佈滿了前額,夢中的落兒衣袂飄飄,朝他嫣然一笑,便逐漸的淡去,直至消失。

    他昨夜不該在煙雨樓嗎,怎麼回府了,還有那絳衣女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宿醉未醒,一醒換了世事,他是否錯過了許多不該錯過的事。

    「路南。」齊王夏侯澤朝著門口喊道。

    「王爺。」路南推門進來,「屬下在。」

    「本王昨日何時回府?本王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使勁揉了揉有些微痛的頭,齊王夏侯澤問道。

    「回王爺,您昨晚喝醉了,屬下扶您回到府都已經丑時三刻了。」路南頗有埋怨得道,昨日煙雨樓一行可是驚心動魄,先是王爺被人家姑娘迷得暈頭轉向,而他,也被那群熱情的女子戲弄得團團轉。唉,煙雨樓的女子果真非同凡響,令他終身難忘。

    「——」齊王夏侯澤聽後,良久靜默無語,忽地似又想起,「路南,王妃有何反應?」她該聽到他徹夜不歸,混跡青樓之地,可是,她怎麼還不來興師問罪。

    「什麼反應?」路南傻乎乎得據實而道,「王妃聽後王爺您的事跡,只是搖頭笑了笑,然後就繼續低首看書。」

    「只是笑了笑?沒有生氣?」齊王夏侯澤不敢置信的又問道。敢情是他一人在自編自演,而她卻無動於衷。她是不在乎,還是根本就是不屑一顧,想他堂堂齊王為了吸引她的注意,不禁做出如此幼稚之事,而她竟然只是一笑而過。

    「是。」不敢看齊王夏侯澤漸漸鐵青的臉色,路南小心翼翼得回道。弄了半天,原來王爺去煙雨樓是為了惹王妃生氣,結果弄巧成拙,王妃不僅不生氣,而且冷漠處之。

    「替本王更衣。」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是,王爺。」看吧,王爺還不是在王妃面前束手無策。

    落塵居內,蘇紫落慵懶的半躺在上等紫檀木而製成的矮榻上,鴛鴦軟枕,金縷絲線繡成,手中握著的詩卷,彷彿許久未翻動過。目光迷離,明明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首詩,卻找不到焦點。

    齊王夏侯澤一進來,便發現蘇紫落失神的模樣,直至她身旁,她竟然也無絲毫反應。

    『咳——咳』不甘心被她忽略,夏侯澤重重得咳嗽了兩聲,那日的爭吵,他早已後悔不已。現在他想明白了,只要是她,不管她是誰,他都可以不計較,也許愛到深處,他已走火入魔。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厚底黑靴,天藍色錦袍,袍邊金絲線繡成的五彩祥雲,正中的是象徵著皇室尊貴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天皇貴胄,除了皇上龍袍上的九爪金龍,當朝王爺中能繡金龍的寥寥無幾。深邃的眼眸,沒了昨日醉酒時的迷離,換上的是沉穩和波瀾不驚。這就是他的夫君,夏侯澤,英明睿智的齊王。

    「你怎麼來了,」蘇紫落繼續看著書,「我還以為王爺永遠都不會踏入落塵居半步。」淡淡的語氣,有著拒人千里的隔離。

    「你生氣了?」習慣了蘇紫落的不冷不淡,齊王夏侯澤拿掉她的書,正視著她道。

    「我該生氣嗎,齊王殿下。」他還好意思來問,他昨晚可是得罪她不輕,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弱女子,所以她錙銖必較。

    「落兒。」齊王夏侯澤放軟聲音,輕呼道。算了,反正不是一次兩次在她面前服軟。

    「王爺當落兒何人,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煙花女子嗎。」蘇紫落把昨晚的幽恨盡數的灑在齊王夏侯澤身上,他不是在懷疑她嗎,他不是恨她嗎。「落兒出身不詳,恐落人口實,給齊王殿下惹來麻煩。」方若萍的三言兩語,他就對她產生懷疑;藍雪兒的落井下石,他就猜忌她。

    「我—我當時不是在氣頭上嗎。」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齊王夏侯澤急急解釋道。「落兒,你就原諒為夫吧,下不為例。」

    「不敢當。落兒怎麼敢生齊王殿下您的氣,王爺血統高貴,落兒來歷不明。」蘇紫落瞅著齊王夏侯澤道,「該是落兒的錯,以後落兒安分守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只待在落塵居內哪裡也不去。」

    「落兒,我不是這個意思。」齊王夏侯澤做到蘇紫落的身旁,目光灼灼得道,「落兒,以後我再也不逼你了。」只要她能回到他身邊,他可以不計較她到底是誰,見了何人。

    「王爺之言可否當真?」既然達到了目的,她也見好就收,誰叫他貴為齊王,她也不是任性無理的女子。

    「一言九鼎。」齊王夏侯澤信誓旦旦得道,「落兒,你原諒為夫了。」

    蘇紫落漸生的笑靨,猶如春日桃花的盛開,點點生暈,「澤,我是不是很不講理。」也許是長久以來養成的孤傲性格,即使明知自己是錯,她也要硬撐到底不認輸。他的一次次包容,是她眷戀不捨;他的款款深情,是她墜落的源泉。

    「沒有—怎麼會呢。」齊王夏侯澤言不由衷得道,她的固執,他是見識到了,再不識時務,遭殃的還是他。既然她堅持到底,那只有他來退一步,成全她的堅持。

    夫妻之間本就沒有太多的隔閡,許是愛到最後本就沒有理可講。

    「澤,昨晚你去哪裡了?」蘇紫落明知故問道。

    誰說她無動於衷,這下好了,輪到他作繭自縛了。「我,我——」半天,齊王夏侯澤漲紅著臉,沒道出個所以然。

    「我可聽說了,澤你昨晚好像去了煙雨樓,」蘇紫落帶著笑意的看著齊王夏侯澤發窘的模樣,「樓中的女子的確名不虛傳,竟然連我們堂堂的齊王殿下也深陷其中,喝得伶仃大醉方歸。」

    「落兒,」齊王夏侯澤俊臉通紅,逛青樓被妻子逮到,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那個女子長得如何?」蘇紫落略微吃醋的問道。其實都是自己,可她竟然還吃自己的醋。

    「當然不如我的落兒美。」趁這時機,夏侯澤大獻殷情,誰知她的妻子聽了反而面色不悅。

    「夏侯澤。」蘇紫落隨手抓起枕頭向齊王夏侯澤扔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

    她真是喜怒無常,不好伺候,剛剛不是好端端的嗎,怎麼這會兒她又生氣了。他沒說錯話啊,明明在誇她,她生什麼氣啊,夏侯澤迷惑的暗道。

    「落兒,」齊王夏侯澤抱著枕頭,躬身道,「落兒,為夫口拙,你就原諒為夫吧。」千錯萬錯,認錯沒錯。可是,她的落兒本該是通情達理的,怎麼就變得如此刁蠻無理了。

    這也不能怪她啊,誰教她懷著他的孩子,情緒多變也就只有讓他受了。「澤,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拉著齊王夏侯澤重新坐下,蘇紫落慎重得道。

    「落兒,到底是何事?」齊王夏侯澤輕輕的將她攬至懷中,撫摸著她的青絲。才兩日未見她,他就思她如狂,此刻他眷戀的吸允著她身上獨有的清新之氣,連日來的煩憂之情在她的身邊,已化解的無影無蹤。

    「我——」蘇紫落欲言又止,她該告訴他實情嗎,她該讓他知道她腹中已有他的骨肉嗎?可是知道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鏡花水月,空歡喜一場。

    「落兒,怎麼了?」齊王夏侯澤關切的問道,她的臉色由欣喜褪為暗淡,「如果落兒實在開不了口就不要再說了,來日方長,等落兒想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他說過不逼她,言出必行。

    對不起。蘇紫落將頭深深地埋在齊王夏侯澤的懷中,她欠他太多,這回她還是欠了他。淚水沾滿他的衣襟,上天賜予的喜悅,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痕跡,是悲傷和猶疑在切割著她柔弱的心。無法觸動的傷口,在瞬間封鎖,絕望著的期待,恍如命中急迫的哀求,天可憐見。

    感到懷中女子低低的抽泣聲,齊王夏侯澤緊緊摟住了她,「落兒,都是為夫不好,以後我再也不會逼你了。」他早就後悔不已,今生能與她結為夫妻已是上天的眷顧,何必在強求些什麼呢。自責和疚恨湧上了夏侯澤的心頭,落兒,以後他都不會再強迫她,或許總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得說出所有的一切。

    初識她時,她是那麼淡雅灑脫,手撫七弦桐,笑游天地,世間種種都彷彿入不了她的眼;再見她時,她化為八皇弟的晉王妃,櫻花影下,清麗脫俗,人間俗世都盡在囊中握;而今,她傾心相許,他卻害得她憂思日盛,煩慮漸生,難道是他的出現,才會使她背負沉重的負擔?落兒啊落兒,如果這一切都是他造成,該背負這重擔的是他,她的夫君,而不是她一個柔弱的女子。

    說也說不得,逼也逼不得,他真是進退兩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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