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綠衣大聲應道:「膳食已備好,小姐可以用餐了。」
呂三兒失笑:「這豬一樣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吃了睡,睡了吃,我還可以做什麼呢?」她下了榻,推開紗窗,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各佔一隅的兩個男子,輕喃道:「怕只怕,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小姐莫憂心,有我們在,一定會保護小姐周全!」綠衣柔聲回道。
「今時不同往日,我有能力保護自己。到時大難來臨,你們顧好自己即可。走吧,去吃飯。」呂三兒笑著大踏步出了房門,往一樓的膳間而去。
她以為自己的速度很快,結果那裡已有一紅一紫兩道身影,見她來,同時起身道:「小姐好!」
「乖啊,都坐下吧。」呂三兒毫無愧色地應道,燦笑如花。
南宮湮唇角在抽搐,黃如是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也坐下。
南宮湮自己吃得歡快,偶一抬頭便見呂三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令他頭皮發麻,他挾向一塊香煎排骨,呂三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見鬼了,這個女人一個眼神就讓他犯怵。想了想,他沒什麼誠意地問道:「小姐,你喜歡吃什麼菜,我挾給你。」
「你喜歡吃的,我都喜歡吃。所以,我不要了,你才可以吃。」呂三兒伸出筷子,挾了一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南宮湮臉色很不好看,他看向黃如是,都是這個人出的主意,居然讓他堂堂武林盟主對一個小人示軟,還管她叫小姐,讓他憋氣。
「既然小姐這麼說,南宮你就待會兒再吃好了。」黃如是幸災樂禍地道。
他伸筷子想挾菜,被呂三兒伸手擋著:「黃如是,你也如是。我吃完了,不想吃了,才輪到你。我是你們的小姐,也就是你們的主子,你不會不聽話吧?」
黃如是縮回筷子,低聲應是。
他看向南宮湮,南宮湮回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罷了,一個女人能吃多少。這裡有六道菜,就算等呂三兒吃完,也會剩下很多……
結果,兩個大男人看著呂三兒一陣秋風掃落葉,將六個菜盤子一掃而光。爾後她打著響亮的飽嗝道:「我吃飽了,你們可以吃了。」
她吃飽喝足,伸伸懶腰,臉上帶著燦笑離開膳間。只餘兩個男子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掃了六個菜盤子,吃了三碗米飯,還喝了兩碗湯,這是女人麼?這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
呂三兒回到寢房,忍了許久的綠衣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小姐,他們的樣子好好笑,像是見到了怪物。」
呂三兒冷笑一聲:「照你這說法,我是怪物了?」
綠衣好不容易忍著笑意,擺著珠圓玉潤的小手:「不是不是,我怎麼敢說小姐是怪物啊。就是那兩個臭男人吃鱉的樣子好好笑,讓人忍俊不禁。小姐太有才了,整人的功夫百年如一日!」
「少給我貧嘴!」呂三兒端正顏色,側耳細聽,確定沒人偷聽才壓低聲音道:「綠衣,你要留心他們的舉動。若他們待在戲子樓,你派人一直跟蹤他們,若他們出了戲子樓,便由著他們。」
綠衣用力點頭,脆聲回道:「小姐請放心,戲子樓有我在,我不會讓人有機可乘在這裡做壞事!」
「你辦事我放心。」呂三兒點頭應是,躺回床榻:「我怕那兩個胚子找我麻煩,潛入我的寢房,你派人嚴加把守。」
她話音剛落,床上已沒了她的身影。
綠衣出了寢房,將掛在麻繩上的一塊紅綢拉開。紅綢展開,角度剛剛好,是寢房的寬度。
黃如是一直留意三樓的動靜,自然看到綠衣這一舉動。
他看得專注之際,有人悄無聲息地到了他身後,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問道:「你在看美人麼?!」
黃如是薄唇勾出一抹輕笑,深眸微黯,回道:「我在看比美人更有趣的事。」
「那塊紅綢有問題?」南宮湮雖然脾氣不好,喜好美色,卻不是草包。
若心思縝密的黃如是說紅綢有問題,就證明那塊紅綢肯定有蹊蹺。
「第一,呂三兒這個女人很有問題。她是戲子樓的當家花旦,卻好像就是這裡的管事,所有人都聽從她的命令,尤其是綠衣那丫頭的態度,你有沒有發現,週遭潛伏著很多高手,都好像是在保護呂三兒。第二,都說戲子樓有一個老闆,卻從未有人見過這個老闆。也就是說,這個老闆可以是人杜撰出來的人物,畢竟只有呂三兒見過所謂的老闆。這第三,自然就是那塊紅綢了……」
南宮湮接下黃如是的話:「我曾聽聞有些暗號很特別,設定一種當事人才知曉的暗號,比如紅色,比如這塊紅綢的寬度,紅色,代表示警,那是在防我們兩個。」
「南宮,你該知道了吧,這戲子樓設置了很多機關,這個呂三兒,很不簡單。我發現,江南城這一趟來對了,初來乍到,就讓我遇到一件這麼有趣的事,這麼有趣的人!」黃如是目露興奮之色,毫不掩飾對呂三兒的企圖之心。
「說你沒眼光,竟對這種醜八怪感興趣。就算她有問題,我也不可能對她下手。」南宮湮輕哼,「這個鬼地方,如此詭異,真不知你為什麼還待在這裡不走。」
「你若想走,沒人會留你。」黃如是眸色深沉如海,話鋒陡轉:「呂三兒這個女人,我要揪出她的老底!」
「我勸你還是別輕舉妄動為好。這幢戲樓潛伏的高手最起碼有二十個,能養得起這種高手的女人,一定渾身帶刺,不好惹,你小心惹得一身騷。」南宮湮眸色一閃,唇畔略過一抹輕淺的笑意。
黃如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曾察覺這一細節。
待到了晚上,南宮湮連拖帶拽地拉著黃如是往江南城中最繁華的夜色之地而去,那就是——千嬌閣!
「南宮,你這喜好美人的壞習慣是時候改改,俗話說,溫柔鄉,英雄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倒要問你,你府上那些嬌花為何個個美若天仙?」南宮湮一句話,堵得黃如是啞口無言。
他們兩個才進入千嬌閣,便有美人迎上前來。此女妖艷不凡,一襲火紅紗裙,香風襲人,行如拂柳。就她一雙野性的眸子,便讓人過目不忘。
南宮湮臉上即刻掛上邪肆的笑容,將美人抱了個滿懷,欲親她,被她閃了開去:「公子請自重,我是這裡的護院,不是花娘!」
她冷著的俏顏格外迷人,令南宮湮移不開視線,心道這才是美人。
他不著痕跡地靠近紅衣女子,喋喋不休地道:「美人叫什麼名字?我上輩子是不是見過你,若不是,為何你如此面善……」
他話音未落,便有一道聲音突兀地自左側響起,似是忍禁不俊的笑聲。
誰,竟敢笑話他?!
南宮湮心隨意動,準確無誤地衝向聲音的出處。
待看清那個丫頭的臉,南宮湮很是失望。他挑起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真是奇怪,緣何今日總能撞見一些不能見人的東西?」
丫頭一張平整的臉,五官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就跟那戲子樓的呂三兒一樣,毫無特色,看了讓他倒胃口。
方纔那個紅衣美人跟了過去,見到南宮湮的動作,突然上前拍開他不規矩的手,俏臉一沉:「這是我的貼身丫鬟,不准你輕薄她!」
她這一突兀動作,令隨後跟進來的黃如是一愣。
他看向紅衣女子護著的丫頭,只是一個年約十六七的少女,那張臉讓人看了也記不住。她憨厚的笑容卻不知怎的,讓人感覺溫暖。
「我需要輕薄她?!」南宮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那個平凡少女,不怒反笑。
「你這個胚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許是看到了……」紅衣女子正在大聲喝斥南宮湮的無禮,她的衣袖被人拉了拉,正是那個少女。
「小姐,奴婢沒事,這兩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說話也特別有意思。」少女抿唇而笑,笑容有些羞澀。
南宮湮盯著她的笑容發傻,不明白這麼平凡的丫頭,笑起來為何有那麼一點吸引他的視線,就像那個呂三兒……
他晃了晃頭,不明白自己為何想到呂三兒那個醜八怪,許是因為這兩個女人都太過平庸罷?
「你這個東西,叫什麼名字,報上來!」南宮湮趾高氣昂的命令語氣。
紅衣女子聞言又想發爽,又被她的丫鬟拉住:「這位公子,奴婢不叫東西,有名字,叫平兒。這是奴婢的小姐紅霞,是千嬌閣的護院。」
「容我說句實話,我覺得東西這名字好過平兒……」他話未能說完,因為脾氣暴躁的紅霞突然飛身而上,一掌攻向南宮湮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