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才到達天井,便有一個綠衣姑娘迎上前來。她圓頭圓臉,姿容並不出眾,但她行走間虎虎生風。這個看似平常的小姑娘,內力深厚!
「公子來我戲子樓不知有何貴幹?」少女上下打量一番絕色男子,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回復常態。
「在下黃如是,慕名前來,想拜師學戲。」男子淡笑以對,亦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少女一番。
「我是戲子樓的管事綠衣,收學徒事宜是我在處理。戲子樓有一個規矩,學戲前先交銀一百兩。若他日有成,這一百兩便可如數奉還給黃公子,黃公子,還要學戲麼?」綠衣好整以暇地問道。
「在下此前聽到的可不是這種說法,押金十兩足矣!」黃如是眸子半瞇,閃過一絲精光,以為綠衣在訛詐。
「戲子樓的規矩很多,押金一事因人而異。公子不該穿得如此富貴,區區一百兩,我以為自己開價太低。」綠衣自然是將黃如是的表情盡收眼底,不驚不寵地回了話。
「果然很有趣。」黃如是不再就此事糾結,拿出一百兩銀票遞給綠衣。
綠衣按規矩辦事,讓黃如是簽下自己的名字劃押,方便以後拿回鉀金。這之後,她帶黃如是去到一間簡陋的平房。
黃如是只是微微蹙眉,並沒有表示異議。
綠衣離開,他倒在木架床榻之上,看著爛了幾個破洞的紗帳發呆。就不知南宮湮那個嗜美如命的傢伙有沒有找到呂三兒一訴衷情……
另一廂,南宮湮翻牆而入,施展輕功潛入戲子樓。
戲子樓沒有一個好看的女人,這令他很是失望。只盼呂三兒能讓他有驚艷之感,否則他要拆了這家戲子樓。
怪哉,他分明看到呂三兒進了戲子樓,為何他將戲子樓上下三層樓找遍,就是不見呂三兒的蹤影?
南宮湮素來沒耐性,就在他狂燥之際,有一道白色身影自那樓梯的轉角一閃而過。
他不假思索地衝上前,痞氣地攔著對方的去路,擺出一個自以為瀟灑的姿勢。
待看清女人的臉,南宮湮張大薄唇,指著她的臉吼道:「戲子樓為什麼盡出一些醜八怪?!」
「你才是老怪物!」呂三兒被一個瘋子攔著去路已經不爽,這會兒聽到這個紅衣怪胎的狂薄之言,立刻反言相譏。
「醜八怪,你把你們家的大美人請出來,就說天下無雙的南宮公子要見她!」南宮湮決定不跟一個醜八怪浪費唇舌,他索性轉過身子,不看眼前這個醜八怪的臉。
背後看是嬌花一朵,前面看是殘柳一枝,這女人生成這般,不如去死好過。
「大美人?她叫什麼名字?」呂三兒不解地追問。
戲子樓又不是千嬌閣,哪有什麼大美人,這位自戀狂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當然是你們的當家花旦呂三兒。依本公子看,你不只長得醜,腦子也笨,你這種女人,活在世上丟人現世,不如一死以謝天下……」南宮湮正說得口沫橫飛,卻見那個醜女人轉身就走了開去,居然比他還狂妄:「喂,本公子話未說完,你如果再敢向前一步,本公子要你小命!」
以為醜女人不敢再向前,誰知她吃了豹子膽,完全不把他的威脅當回事。
南宮湮一向霸道狂妄,說出去的話有如潑出去的水,他飛身躍起,一掌攻向醜女人。在最關鍵的時刻,有人飛身而出,接下他的一掌,正是綠衣。
兩人對打了十餘掌,南宮湮詫異綠衣武功深厚,他錯開一掌,飛身躍開,沉聲道:「你是何人?!」
他這才發現,剛才那個醜女人正坐在欄杆上磕瓜子兒,笑著拍小手,脆聲道:「綠衣,打死這個王八羔子。敢到我戲子樓撒野,激怒我的小美人綠衣,那人是活膩了!」
南宮湮呆怔地看著,突然覺得那個醜女人笑厴如花的樣子極好看,令他移不開視線。
綠衣不著痕跡地擋住南宮湮定格在呂三兒臉上的視線:「我不管你是誰,敢對我家主子不利,我饒不了他!」
她大致猜到這位行事乖張、喜著紅衣、自稱南宮的男子是誰。也只有當今武林盟主南宮湮才動不動就殺人,更何況,南宮湮嗜好美人,哪裡有美人便往哪裡鑽,無怪乎他會鑽進了戲子樓,想是錯聽了小道消息,以為呂三兒是美人才來此獵艷。
「她是你主子?」南宮湮指著白衣醜女人問道。
綠衣一聲冷哼,板著俏臉道:「自然。我家主子是呂三兒姑娘,南宮公子若想動主子,得先過我這一關!」
「她,她是呂三兒?」南宮湮瞪目結舌,被嚇得不輕。
呂三兒躍下欄杆,像跳蚤一樣跳到南宮湮跟前,對他咧齒一笑:「是呀,我就是你這個王八羔子口中的大美人呂三兒,哈哈哈哈……哈哈……」
她很沒形象氣質地放聲大笑,只為南宮湮搞笑的傻樣。
好久沒有人這般逗她開心,這個南宮湮,倒是有點兒意思,逗他玩玩兒不錯。
「小姐,氣質!」綠衣受不了呂三兒瘋狂的樣子,小聲提醒她道。
南宮湮一臉驚嚇表情,突然想起黃如是此前的詭異笑容。黃如是說,待他見到呂三兒,就知道真像。原來那傢伙早知呂三兒並不是美人,卻不事先提醒他,害他被一個醜八怪奚落,豈有此理!
他出道江湖多年,還沒遇到這等糗事,還把這等醜八怪叫成大美人,真是有損他獵艷盟主的美名。
「醜八怪,你再敢笑,本公子殺了你!」南宮湮臉色陰沉,沖呂三兒吼道。
「唉呀,我好怕呀,小王八羔子,敢在我綠衣跟前大放厥詞,你是活膩了!」呂三兒跳開,將綠衣往前一推,自己則躲在了綠衣身後。
她眼前餘光看到站在過道處看熱鬧的紫衣男人,揚聲問道:「喂,你又是哪根蔥?!」
紫衣男人正是聞聲而來的黃如是。他深深看一眼暴怒中的南宮湮,逕自去至呂三兒跟前道:「在下黃如是,是慕名前來戲子樓學戲的學徒。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呂姑娘人中龍鳳,非同一般。」
「你這張嘴倒是會哄女孩子開心,雖然不見得有誠意,但好歹圓滑之餘不讓人反感。喂,王八蛋,向人家黃如是學學做人的道理。像他這樣,左右逢源,醜的說成美人,這樣的違心之論說得就是讓人心情舒暢。」呂三兒的話,更似在貶黃如日的圓滑世故。
黃如是有些詫異。任何女人都喜歡這一套,呂三兒卻好像不怎麼喜歡,最起碼她對南宮湮笑的時候發自真心,面對他時卻假笑,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現象。
呂三兒繞著黃如是轉了兩圈,摸著自己的下巴看了又看,倏地蹙起了柳眉,轉而對綠衣道:「綠衣,將銀子給回黃公子,我們這裡不收他這個學徒!」
她此言一出,再令在場三人詫異。
「呂姑娘,使不得。既然收了在下的押金,斷沒有退回的道理。在下誠心來學戲,還忘姑娘手下留情,莫趕在下離開!」黃如日看出呂三兒神情的嚴肅,忙道。
「戲子樓的規矩差不多由我說了算,我說不收,便是不收。誰讓你礙我眼?我倒是覺得這個王八蛋比你更順眼。」呂三兒嘻笑著回道,輕瞟一眼聽傻了的南宮湮。
「醜八怪,你可不可以別老叫我王八蛋?」南宮湮很不滿。尤其是從這個女人嘴裡聽到這三個字,讓他恨得牙癢癢。
「你叫我醜八怪,我叫你王八蛋,扯平!」呂三兒又看向黃如是,「不論你是誰,趕緊離開戲子樓——」
「我偏不走,你們收了我的銀子,現在這會兒輕易就想打發我,沒這麼容易。」黃如是對南宮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幫腔。
「是啊,不能趕他走,我也要在這裡住下,就這樣!」南宮湮說罷去找房間,把戲子樓當成自己的家。
「綠衣,你負責把他們趕走。」呂三兒懶得跟這兩個男人耗,累了,她去打個盹兒。
「是,小姐!」綠衣應聲而起,飛身追在南宮湮身後,先把武功極好的南宮湮趕跑再說。
一個時辰後,香汗淋漓的綠衣闖入呂三兒的寢房,將還在賴床的呂三兒拉起:「小姐,對不起,南宮湮的武功和輕功都已出神入化,我趕不走他。還有黃如是,武功也不弱,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趕不走就估且讓他們住在這裡。只要他們不在此地鬧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派人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黃如是。南宮湮此人武功雖好,但喜美色,在這裡待兩天見無美人便會自行離去。倒是黃如是,你去查查他的來歷,往朝廷與皇宮方面查。那人來意不明,得小心他!」呂三兒輕打哈欠,盡顯小女兒的嬌憨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