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曾經以為自己與他是牛郎織女,跨越千年障礙從此甜蜜,原來,不過是牛郎織女星,看似肩並肩,其實彼此之間整整隔了十六光年!——申冉冉
申冉冉鄭重其事向和夏提出,她要帶阿七、珠娘離開王府。
和夏從未想過她會脫離王府,即使在她送回那只姑姑贈送的琉璃鐲子時,也不過認為她吃醋負氣而已。自己一向太寵她了,千依百順,稍有冷待,動不動就搬離安樂無雙院。這回更是變本加厲,竟要離開無雙王府?
第七任無雙王妃,活著離開王府?毫無留戀?
見他無言,她挑釁似的補充道:「怎麼,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嗎?用不著你摔,也用不著你趕,我自動出府!」
果然,還是吃薛瓊朵的醋啊,女子就是女子,心眼只有針眼那麼大。
「你離開?如何向皇兄交待?」他只低低問了這一句。清晨的陽光,那麼清晰地照在她臉上,她眸子中冷冰冰的,宛若千丈寒潭,讓他的心越發冰冷。
這一刻,申冉冉清清楚楚聽見心碎的聲音。
沒有挽留,只有異常冷漠的一句,怕的不是她離開,而是無法向皇帝交待!他怎麼沒有想過自己的難過,也沒有想過如何要向老爺子交待?
她只顧傷心難過,卻沒有注意到和夏問的是她如何向和秋交待,畢竟她奉旨嫁入無雙王府,和秋還曾令她出牆來刺激和夏。
她唇邊綻開異常燦爛的笑容,道:「你是天下無雙的無雙王,還想不出一個法子向皇上交待?真要無法交待,我自己進宮向他解釋。」
他搖搖頭,道:「好,只要阿七答應,你帶她走。」
他轉身離去。
申冉冉不知多少次望著他的背影遠去,從來沒有這一次如此肝腸寸斷。縱然生他的氣,恨他怨他的無理及冷血,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目送他離去,心頭怎麼會不傷痛如裂?
花心大蘿蔔!冷血動物!她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拳,告訴自己,不可流下一滴眼淚,為這樣的男人,不值得。
她去跟阿七說,阿七大吃一驚,說萬萬不可,王爺心中從來都有她,一出府,外面的閒言閒語都能將她淹死了。
申冉冉苦笑。是的,她不懷疑和夏心中有過自己,正如自己心中也曾百分百向著他,他們也曾那樣貼心過,只不過現在占的比例是多少而已。一個薛瓊朵的出現,打破了她所有的幻覺。一切,原來不過是夢,人總要從夢中醒過來的。
「你跟我一道走吧。」申冉冉勸她。
誰知阿七根本不肯走,說她自幼無父無母,在王府長大,這裡就是她的家,就算死,她也要死在王府了。「娘娘,你對阿七的一番情意,阿七一直放在心上。如果娘娘真的疼阿七,就留在府中,和王爺再好好談一次吧。」
「不,我不能答應。阿七,你聽人家說過破鏡重圓吧, 其實,鏡破了,就算重新勉強接回來,裂痕依舊在。我和他,已經不可能的了。」申冉冉道。
人人都說她肆意任性,誰知道她心中的苦?要與另外一個女子分享丈夫,她做不到。沒有愛上他之前,他就算娶一千個小妾三千美男,她不過一笑了之,如今,她實在做不到無波無瀾地看他整日圍著薛瓊朵團團轉(雖然人家薛瓊朵也不稀罕),就算一時半刻都忍受不了。
阿七瞭解她的倔強,只有含淚道:「從今往後,阿七一定常在菩薩面前磕頭,祈禱王妃娘娘和王爺早日重歸於好。」
申冉冉望著她憔悴的臉色。自入王府以來,阿七一直陪伴左右,一心一意向著自己。如今,自己出府,也要向她告別了?阿七剛剛經歷了巨大的不幸,自己本想帶她離開這個傷心地,她卻不肯走。
申冉冉心中升起巨大的不捨,握住她涼涼的手。
「王妃,你別怨恨老李。他比我更苦。」阿七哀求道。巨大的悲痛過後,她艱難地選擇了痛不欲生的丈夫。自己苦,可以哭,可是他心裡苦,只能默默對著牆壁發呆,或者跪倒在自己面前。那孩子,他曾經多麼渴望過,卻親手毀去!如果重來一次,他寧可殺了自己,也不傷害孩子的。
為那個傷害了她孩子的男人?若果是自己,絕不原諒!申冉冉不知該怒還是該怨,湧過心頭的卻是憐惜。
她又想起當初李子青揮刀自宮的晚上,她在花園中遇見他,一向被人稱作青銅先生的他,涕淚俱下,自己還曾經出言安慰過。
她點了點頭,道:「嗯。」
阿七可以原諒傷害她與孩子的丈夫,申冉冉卻無法原諒迷戀另外一個女子而冷漠無情的無雙王。
一日傍晚,霞光正艷,整個無雙王府籠罩在一片熔金般的光輝中。
申冉冉帶著珠娘,抱著一個小包裹,乘坐著王府中一輛不起眼的牛車,慢吞吞出了王府。青紅黃白四丫頭簇擁著阿七,偷偷隱藏在路邊的花木叢中,望著王妃娘娘如此淒涼的離去,淚水簌簌落下。尤其年紀最小的白梨,嬌憨純真,一向深得王妃寵愛,更是泣不成聲。
申冉冉撩起車簾,不曾望見和夏的身影,遠遠望見鏡湖中碎玉島上高高聳起的青螺山。多少往事如潮湧起,她不過放下簾子,低首無語。珠娘握住她的手臂,拍了拍。
小福幫她在東門竹欄街找了一間房子,前面鋪子,後面住房,雖然窄小,卻很素淨,申冉冉一看就喜歡了。
卸去脂粉與錦服,從此她們不過是東門竹欄街普普通通的女子,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刻桃核,賣桃核,有時候幾日賣不掉一個,有時候一日賣掉幾個。申冉冉跟著學,沒有多久,她也能刻簡單的桃核籃子了,雖然比不上珠娘所刻的熱銷。珠娘從來沒有親手捧過那麼多銀子,每回賣掉桃核,雖不能說話,臉上也笑成一朵花似的。
王府的繁華種種不過是桃核上的花紋,幾刀下去,面目全非。她們的日子,船行水上般無聲地滑過,渾不知,宮廷與和國都即將經歷著巨大的動盪,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