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他們也是睡著這張床,兩人在床上嬉笑著,打罵著,只是現在想來卻讓人覺得羞澀不已。
「那就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好了。」紫珊輕輕的聲音散開來,似乎還帶著醉人的芬芳,臉上也帶著誘人的酡紅。
宋清遠有些彆扭的別過眼去,他鬆了鬆自己的領口:今夜怎麼這麼熱呢?
躺在床上,紫珊看了看手機,想要給肖然發條短信。
一聲不吭的出來了,本準備一上島就給肖然打個電話的,但是沒想到卻玩得忘了時辰。
可是當看到手機上顯示無信號時,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現在該怎麼辦?如果他找不到她,他會不會做什麼傻事?
她微微起身,看了一下地上。
薄薄的被子蓋在睡的似乎很香甜的男人身上,縱然是夢中,他也依舊掛著清洌的笑容,看上去很安詳,很美好。
紫珊又躺了下來,背過身去,看著毫無信號的手機,心裡猶如雜草叢生,一陣煩亂,怎麼也睡不著。
漸漸的,她聽到有人起身的聲音,似乎有輕輕的腳步。
那道暗影漸漸的靠近了她,她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可是那人卻只是溫柔的替她掖好被子,整了整她微微有些散亂的髮絲,便徑直走了出去。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紫珊心裡暗自起伏著:這麼晚了,他到底要去哪了?
不多久,就傳來了悠揚婉轉的笛聲。
那傾瀉而下的絕美音色剎那間將她縈繞。
綿延的曲調恍若山間黃鸝的鳴啼,又堪比飛流直下的瀑布,那般流暢,那般悅耳。
曲調卻不是一往無前,彷彿刻意的在牽動人心,時高時低,讓人的心隨著它一會揪心,一會平定。
聽著熟悉的樂曲,紫珊彷彿又看見了小時候那個在屋頂孤獨吹笛的小男孩,她唇角一勾,起了身,輕輕的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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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遠坐在屋頂上,看著漫天的繁星仿若近在咫尺,他一伸手,卻發現什麼也夠不到。
他的唇角微勾了一下,溢出一抹苦笑。
拿出口袋裡的笛子,吹著有些憂傷的曲子。
而伴隨著曲調的起起伏伏,他的記憶恍若又倒退過去,回到了那個年歲,他最珍視的回憶……
那年他才十歲,因為父親在外面有了女人,母親每天鬱鬱寡歡,在家發脾氣,但又怕影響他的成長,只好將他送到了小漁島,托一位熟人撫養。
那時他雖然年少,但是聰穎的他早已把世間的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他的心裡絕望又哀傷。
年少的孩子,正值最美好的年華,卻覺得生活是一件何其可悲的事,在這個世界上,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值得他依靠,還有什麼是值得他相信。
他的腦海中只有母親萬念俱灰的神情,一片蕭索,一片觸目驚心。
然而就在這遠離城市的島嶼,就在這世外桃源中,他遇到了她。
當時的她才只有六歲,青澀的眉眼,稚嫩的聲音,然而一顆心卻異常的柔軟,異常的溫柔。
她與他同是寄養在王嬸家,她是因為父母工作忙,所以就將她寄養在此,然而這一住,便是三年。
從她三歲到六歲,她童年最美好的時光都在這度過,小小的她不知是不懂埋怨,還是本就天性樂觀,臉上總是掛著美麗可愛的笑容。
然而這笑容卻煞了他的眼,他不明白一個被父母不管不顧的小女孩為何能笑的如此開懷,那種真心實意的笑容彷彿發自肺腑,清純的沒有一絲雜質。
他討厭她,發自內心的討厭她。
他來的第一天,她就主動迎上來,用她粉嫩的小手拉著他的胳膊,嬌滴滴的叫他:「哥哥……」
然而他卻一把甩開了她,她倒在地上,白嫩的皮膚被磨破了些,絲絲血光滲出來。
他心有不忍,想要上前扶起她。
然而她卻沒有哭,依舊倔強的只是笑著,像一朵沁香的梨花。
看起來像個小大人,然而她畢竟是小孩,眼裡依然還是充盈上了淚水,只是執拗的一滴也沒有滴下來。
他憤怒她的倔強,憤怒她的堅強,然而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嫉妒。
他一直以為自己目空一切,一直以為自己超然物外,卻突然發現自己還沒有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豁達。
所以他沒有扶起她,他憤然離開: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倔強到何時?
漸漸的,一天天過去……
不知不覺中,他慢慢的被她的真心所感化,他心中晦暗的角落也在一點一點的習慣光明。
但是他是那般要面子的人,自然也不允許自己表露出任何情緒。
他依舊對她不理不睬,依舊對她冷言冷語,但是他已然發現他夜夜吹奏的曲調裡似乎渲染上了她的情感,她的色彩。
他坐在屋頂上,想著那清純可人的臉蛋,那散發幽香的笑容,嘴角淡淡得揚起了笑意。
他頭一次發自內心舒心的笑了出來。
「哥哥……你笑起來好好看哦。」她的聲音突然傳入他耳中。
他微微一回頭,卻看見她小小的身軀已經慢慢的爬上來了,但是身體顫顫的,感覺好危險。
他心裡一慌,稍微往下滑了滑,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將她拉上來。
在接觸到她柔軟無骨的小手的剎那間,他冰寒的手指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顫慄,似與他心中的漣漪產生了共鳴。
他將她拉了上來,安置在自己身旁,確認她的小身體已經沒有在晃蕩,已經坐得很安穩了,他這才回過頭來,心不在焉的看著夜景,悶悶的說了句:「你怎麼上來了?」
「剛才聽到哥哥的笛聲了,哥哥的笛聲那麼美,妹妹都不敢睡覺了,生怕一睡著了,就什麼也聽不見了。」